绯衫女子归来时,木屋里一切都还如旧。只有流景侧躺在塌上失神地望着自己,一旁的陆冰环揉搓着衣角,嗫嚅着说明情况。
“我真的不知道那把剑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怕是随处乱放伤了人,又想起小时候我家墙上也挂过短剑辟邪,就,就替流景公子挂起来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它就不见了……”
叶持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角落处的桌上供奉着颜蕴月的牌位,而在木牌的上方,那个被陆冰环描述为曾经挂过弄影剑的地方,却空荡得令人心惊。
“……陆姑娘不必如此自责,你也不是故意害弄影剑失窃的。”叶持繁摆了摆手,刚想叫她先进屋休息,一边的少年却起了身,用满是喘息的声音费力地叫道:“等等。”
两名女子诧异地回身来看着他,见他放缓了速度朝角落里走去,指向墙上的一处位置,“只有这里有木钉,所以陆姑娘是把弄影剑挂在此处了?”
陆冰环点头称是,他接着又道:“持繁姐,你的命时借用一下。”
叶持繁不明就里地递过长剑,流景随手便挂在了木钉上,一手托住剑穗:“只有女性的佩剑才会使用剑穗,持繁姐这把命时,若把剑穗放下来,以它的长度必然会扫到案上。
“因着命时与弄影皆出自悬河谷,师父的习惯,想必持繁姐也是知道的——他喜欢把所有的佩剑都铸得一样长,故当初是依照着命时剑的长度来铸造其他佩剑,是以命时破月弄影三剑,都是同样的长度。破月没有剑穗,而弄影则有,依此推算,若是弄影真的曾被挂在这里,那么桌面上必有痕迹。”
叶持繁近前去查看。因为是供奉牌位之处,必会时常上香,香灰积了薄薄一层,然而却找不出任何细微的、有东西曾扫过的痕迹。
“许是弄影的剑穗比命时的短些吧。”陆冰环适时抛出了这个猜想。
“不、可、能。”眼前的少年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弄影的剑穗是我亲手织的,恰巧是依照着命时的长度。”
叶持繁是最清楚不过的,流景这双手简直比女孩子还要巧,几乎与练剑之人的双手大相径庭。悬河谷弟子就曾在中秋节时收到他人手一份派发的自制竹蜻蜓,在端午的时候看见他门前挂着的艾草风铃,二月二临近时曾做了一只巨大的风筝,自己带着溜出去玩,为此事,叶期寒还把他罚到悬河岸边思过了整整三天。
如果剑穗的缔造者都如此笃定地认为长度一致,那么弄影的剑穗竟未在香案上留痕,也确实是一个疑点。
流景一口气分析完,不出所料开始了轻咳。陆冰环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攥住衣角,神情里极是委屈。叶持繁料想再说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便嘱咐两人先进屋好生歇着去了。
“劳烦小主远道相送,清辞愧不敢当。”临近宫门的驿道上,青衣少年向妆饰雍容的女子微微福身说道。
“医仙大人哪里的话,你治好了我家小主的病,这点礼数是该尽的~”还不等息衍蓉说什么,锦杏便率先抢话道。她的声音琳琅清脆,如同腰间上好的佩玉所碰撞出的悦耳响动。
息衍蓉故作嗔怒地看了锦杏一眼,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跑到书萱身后,再不言语。云清辞见状不禁在心里暗叹,若是真如她这般明朗纯净、不谙世事,倒也不失为一种莫大的幸运。
“清辞,回去以后若能见到师父,代本宫向她问个安。”
“一定谨记。”
辞别总该尽量短暂。息衍蓉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野深处,回身,由锦杏和书萱扶着向挽昙轩走去。莲步轻移之间,心底微喟,自己这师弟不愧是医仙,用了最少的药、最短的时间便医好了这诡病。只是再好的医家,也医不得人心。
眼前倏然浮现了他临行前冷冽的眸光,以淡漠的声线浅浅道:“医家……是不能够诊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