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馨知道陈雨帆不爱听那些个,也就没再往下说,赵阿姨真的挺好的,对谁都好,从没因为大人之间的那些事,刻意对待她,这已经很难得了,而且她还对自己多有帮衬。
很多次林恩馨受不住了被赵惠兰看见了,她也不点破,只用她的方式来安慰林恩馨。还有次林山有事去亲戚家里住了,家里只剩下林恩馨,她那次感冒来势汹汹,刚开始林山走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两三天就好了,注意点就是,没想到差点要了她的命。
还好赵惠兰看她房门一天没开去让三婶看了一眼,不然林恩馨昏死过去也没人知道。林恩馨一开始不知道是赵惠兰让三婶去看的,还感激的三婶好一阵儿,后来听三婶说是赵惠兰让她去看的,不由得脸红,搞了半天,她还没感谢对人。
被遮住的月亮渐渐露出头来,院中草木逐渐清晰,石阶渐渐明亮,林山的蒲扇放在他的枕边,他睡得不是很安稳,总觉得有那么几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振翅,拿过蒲扇扇了几下,又睡过去了。
陈雨帆和林恩馨说的正起兴,陈雨帆心无杂念揪揪林恩馨的小辫子,被她翻了个白眼,他带她在这月光普照的祖厝中散步,细数儿时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十年前院中的树苗还未长成,十年前那小池子里还剩三两朵荷花。
“咱们那时候在小池子里埋的盒子现在还能找到吗?”陈雨帆跃跃欲试,想去挖儿时留下的宝藏,林恩馨好笑的制止了他,对陈雨帆说:“你个傻子,难不成忘了,那盒子刚埋下去没半天你就给他挖出来了,说什么太傻了,不干了。”
陈雨帆失笑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她好像记得比他还清些。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啊?”陈雨帆凑近了问林恩馨。林恩馨撇开了头,没答话,这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她在灰暗的生活中回味了数年。
天上云彩终于散去,月亮得以露出它的全貌,陈雨帆和林恩馨在祖厝门前石阶坐下。陈雨帆开口叹谓:“真好,月还是故乡圆。”林恩馨错过头看着他,陈雨帆离家十年,他已不再是和她一起放学回家的小男孩,他的人生有十年她未参与。这样的空白,不,对陈雨帆来说是有颜色的,只对她是一片昏暗。
“陈雨帆,新西兰好吗?难道它不好吗?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林恩馨的目光向前,她的眼里闪着一丝希望,是的,她想出国打工挣钱。陈雨帆无法撒谎他不想骗了林恩馨,国外再好也不如祖国好,他坦诚的回答:“没那么好。”
故乡的月照耀在陈雨帆的心中,是他这十年间从未有过的柔软,仿佛十年间的不甘,憋着一口气的意难平,都在这一刻被如洗的月光冲淡,在清风徐徐的夜里与故友叙前事。
“那时候年龄小,只能去那种小作坊,老板心情好就多一顿饭,心情不好连原本的薪水也拿不到,”陈雨帆突然笑了一下“不过也还好,我碰上过一个更好的老板。后来学费越来越贵,我学的又是偏理科的专业,只能多做几份活,多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再上好几个小时的课。”陈雨帆说的这番话半真半假,他不想刻意卖惨博林恩馨的同情,甚至是往好里说,他知道林恩馨这姑娘虽然像个小辣椒,但心是真的善,也许她真的会替他心疼。
就像曾经的一个网友一样。他有一种直觉。
当年一个人在新西兰,人生地不熟,吃了很多苦头,他刚刚上岸的时候连学校怎么去报名都不知道,只能用有限的英语口语去询问,问了也听不太明白,吃尽了苦头。
后面幸好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挺了过来,不过国外的学费昂贵,为了能多挣学费攒点钱陈雨帆学习之余打黑工,因为怕被发现,工作之余他只能在一个老板餐厅的小隔间住着,那个老板黑心得很,超负荷的工作量先不说,经常还克扣他的工资。虽然气愤,但那时候他太小了,更多的无力,如果让警察抓到,那个老板顶多就罚点钱,可他不一样,他会被除去学籍,遣返回国。可即使这样,骨子里的气性还是让陈雨帆没朝陈荣顺要过一分钱。
一切都靠自己扛着。没人知道他为了继续学业,付出多少血汗和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是尝到过泪水的滋味的。所以更不能轻易原谅父亲和后妈了。
他戳了戳林恩馨:“哎,我还洗过厕所,抗过猪肉呢,你嫌不嫌弃我啊?”
他开口轻快,好像这十年并没有那么难过。但林恩馨的心狠狠地刺了一下,他在新西兰过的好辛苦,她靠近陈雨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欢迎回家,雨帆。”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下一天怎么过,你可以安心了。”林恩馨柔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喃呢。
近乡情更怯,此时喉咙发涩,陈雨帆没想到回国跟他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竟然是十年未见的林恩馨。
林山翻来覆去翻了好几次身,一只蚊子总是在他耳边转悠,怎么也不肯走,好似就想要把他吵醒一样。林山坐起来皱着眉头摸起他的蒲扇,随便扇了几下,他摸起手电筒想要出去解手,院子的大厕所要经过门口,林山打着手电出去。
一道手电的灯光打过,把陈雨帆想要说的话全部打回肚里,林山的脚步声随之而至,林恩馨立刻推开了陈雨帆,摇了几下陈雨帆的胳膊,急切而又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你快躲躲!”要是让林山知道他俩半夜坐在这里,即使是邻里关系,可那也怕是要脱层皮去。
林山那火爆脾气比起陈荣顺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恩馨打骨子里怕林山。
林山毕竟年纪大了,眼神和警觉性都不如年轻人的,手电灯的电也不怎么够了,灯光黄的昏暗,只模模糊糊的觉得门口有人,这个点门早就插上了,怎么还会有人,好像还有说话的,说话的那肯定就不是一个人,他心中不由得警惕。快步向门口走了几步,喝道:“干什么的!”林山这一喝就是为了吓吓人,也为了给自己提提胆,他毕竟年龄大了,真要计较起来,也打不过人家年轻的。
林恩馨被着大喝声吓得打了个激灵,转身对林山说:“爸,是我。”她的声音还有些打颤,不过林山没在意,他觉得门口肯定还藏着人,不止林恩馨这丫头一个人。
林山上前走了脚步,手电来回照了照,没发现有人。
虚惊一场,林山松了口气,不对,这丫头三更半夜的坐在这儿干嘛。他想去门外看看,林恩馨转过身迅速把门推上,小心翼翼的开口:“爸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林山深觉不对。一把推开林恩馨,向门外探头,发现确实没什么,又想起来刚才也看过了,没什么人在外头,狠狠的拽过门关上。
“赶紧回去睡觉,大半夜的在这成心气我吗?”
林恩馨赶紧小跑着回去。门外,陈雨帆出了一身冷汗,这林山也太可怕了。等着听着脚步声远了,陈雨帆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想着刚才林恩馨短暂的拥抱,好似那温暖还在怀里,他低头轻笑了一下。
又过了会儿,觉得林山应该是已经回去了,这才敢轻轻的推开门,往家里面走,他边走边伸了个懒腰,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