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卷着杂尘、树枝在人的脸庞刮过，囡囡觉得脸疼，风越来越大，她走的越来越艰难，她的小雨伞显然是不能够抗住这么大的风雨。水已经能没过她的小腿肚子，天暗了，她也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她想喊何霞，想让妈妈等等囡囡，可是风刮的她说不出话了。
小雨伞的伞撑被刮得向后，囡囡整个人都要湿透了，小腿上全是泥污。
楼顶上的地瓜干儿是何霞早早就预备下的，是要用来今年过冬的，她家只有她妈妈一个人支撑，肯定是一点口粮都要珍惜的。囡囡坚持着向前走。
看着楼顶上的地瓜干何霞一早就用塑料布盖上了，还用碎砖头压了四个角，楼顶只往下泄水，不积水，倒是没损失多少，泡了的那些回头再晒晒就成了，何霞露出了笑容，松了口气，这是她和囡囡今年冬天的口粮啊，不能没了。
站在楼顶上抬眼想过去，乌云密布，压在福州上空，闪电雷鸣一个不少，何霞加快了收拾地瓜干儿的速度，下头囡囡还在等着她呢，她得快点，囡囡害怕打雷。
院门那儿，陈雨帆把门打开泄了泄水，雨水已经灌满院里了，只能让它流到街上，福州的排水系统不知道好不好，陈雨帆心里有点没底，他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福州会不会内涝。
打开了这么个豁口，水流的很急，泄水倒是很快，现在水只有门槛高了，刚才已经漫到门上去了。陈雨帆又关上门，转头看见了在雨中艰难独行的囡囡，小雨伞在这种天儿里显然是不管用的。小孩子现在想必已经湿透了。
陈雨帆不知道囡囡叫什么，只记得他经常在下午的时候见到这个小女孩和他的妈妈经过院子，还会给他打招呼，可能因为她年龄小，陈雨帆倒没怎么讨厌她，甚至还蛮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小鬼。
她家大人怎么那么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在暴雨里，不怕出事儿吗？陈雨帆连忙淌水走过去，想把囡囡带到她家里。
地瓜干儿收拾好了，楼顶上剩下那几个湿的也没法吃了，何霞觉得有点可惜，但想想囡囡还在下头就没再去捡，直接下去了。囡囡见何霞下来了，很高兴，也不害怕了，想大步大步的走过去。
结果这一步就迈空了，囡囡整个小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栽，何霞正在扶梯上下来，看见囡囡要摔倒了差点从扶梯上摔下去。
陈雨帆先一步看出来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腰抱住了囡囡，却因为院子里头的地砖有个被冲掉了，单膝跪在了地上，陈雨帆倒没觉得膝盖怎么痛，痛的是他的脚踝，陈雨帆能清晰的感受到血液的流失。
“囡囡！雨帆！”何霞惊吓的尖叫，扶梯不是很稳，她也不敢从二楼这儿直接跳下去，只能一阶一阶的下。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陈雨帆的背上，陈雨帆紧紧护住怀里得囡囡。
囡囡抬眼看了看这个大哥哥，软软的说了一句：“谢谢哥哥，哥哥把我放下吧。”陈雨帆没说话，抱着囡囡站起来，囡囡搂着陈雨帆的脖子，陈雨帆一个手托着囡囡，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替她挡雨。
忍着脚踝的剧痛，陈雨帆站起来把囡囡抱回了屋里，递给了闻声而来的赵惠兰，赵惠兰接过囡囡，看着陈雨帆的脚有些说不出话，脚踝还在流着血。
水很大，陈雨帆的血在他走过的地方蔓延，最初只是一趟红线，现在满开了，格外吓人。
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陈雨帆的嘴唇有些发白，眉头紧皱，嘴唇痛的翕动，手紧紧抓着把手。
赵惠兰手忙脚乱的翻着柜子，给陈雨帆找绷带和伤药，这么个流血法不行啊。陈雨帆的脚踝依旧在流血，囡囡在一旁看着陈雨帆血流如注的脚踝吸了吸鼻子，想哭一直忍着，她害怕但不想让陈雨帆看见了不高兴。
陈荣顺从阁楼上都看见了，欣慰的同时更是心疼，这么流血怎么能行。陈荣顺不由分说的背起了陈雨帆，陈雨帆这会儿没怎么有劲儿挣脱不开他，只能趴在陈荣顺的背上。
外头雨势不见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赵惠兰给他俩披上去的那件雨衣根本不顶事，风吹着，雨衣盖在头上陈荣顺都看不了路。
毕竟是年龄大了，背着陈雨帆一个成年男子不免有些吃力，陈雨帆的手无力的盘在陈荣顺的脖子上。院子里的积水不少，尤其是有些地砖不太牢靠，雨水浸到了砖缝间，有几块缺了，还有几块浮起来了，就怕踩到了崴着脚。
陈荣顺打了个趔趄，又把陈雨帆往上背了背，到了院门口，陈荣顺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陈雨帆在他背上不老实起来，想挣脱开。
屋里，赵惠兰来回走了几圈，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穿上雨衣就出去了，正好看见陈荣顺和陈雨帆争执，赵惠兰过去跟陈雨帆说：“雨帆啊，你就让你爸背你过去吧，这时候就被别争了。”
或许是觉得陈荣顺确实不容易，也或许是脚踝实在太疼了，陈雨帆没再挣扎。
巷子里的水比院子里的还要深，已经没过了小腿，陈荣顺穿着的雨鞋已经灌进了水。赵惠兰举着伞，撑在他和陈荣顺的头上，另一个手还扶着他。她的焦急，陈雨帆看在眼里。
刚才那会儿的动静不小，何霞从扶梯上下来就进陈荣顺家找孩子，囡囡一看见何霞眼泪立刻就冒出来了，一抽一抽的，跑着扑到何霞的怀里，抽噎的很何霞说：“囡囡害怕，囡囡害了大哥哥，大哥哥脚流了好多血。”囡囡指给了何霞屋里陈雨帆流的血。
血还没干，何霞下了一跳，她刚才也看见水里那趟血线。急忙问囡囡：“你大哥哥呢？”
“陈叔和赵姨背他走了。”囡囡紧紧搂住何霞的腿。
只他们两个人去了，怎么弄陈雨帆啊，也不叫个人，哪怕平时再康健，那也毕竟年龄大了，陈雨帆可是个成年男子。
“囡囡乖，囡囡在这儿等妈妈，别乱跑，妈妈去叫人帮陈叔叔和你哥哥。”囡囡乖巧的点了点头，主动放开了何霞，大哥哥因为她自己受伤了，应该先紧着他的，她得听话。
安顿好囡囡，何霞先去找了王文风。
王文风正在屋里吃面，刚热好的泡面，听见哐哐哐的敲门声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喊了一句：“谁啊？”
“我，何霞。”王文风赶紧过去给何霞开门，王文风看见只有何霞，没有囡囡，以为是囡囡出事了，没等何霞说话，回去立刻穿上雨衣，边穿边问：“囡囡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溺了？”
“不是囡囡，是陈家雨帆。”
王文风穿雨衣的动作顿了顿，陈雨帆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
“这事儿一句半句也说不清，都怪我。”何霞自责起来，这事儿要不是她，囡囡和陈雨帆都好好的，何霞啊，你说你就为了那点子地瓜干儿。何霞想着想着眼眶子红了。
王文风摸不着头脑，但知道陈雨帆那头应该挺急的，没多说话，跟和何霞说：“先别说怪谁了，你快带我去。”
“哎，咱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