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婆婆又一次来了。
这一次她学的很聪明,没有单独找我,直接在太师府门口闹起了上吊。
“我真没用啊,养了一个白眼狼女儿,她入了这太师府后,穿金戴银,早就将我这个老娘抛之脑后了……可怜我八十岁的老太太,只能靠乞讨活着啊,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守卫不能将她放进来,但也是皱紧了眉头。
没办法,婆婆演的太逼真了,所有人都相信了。
我将自己关在房内,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如此,却还是被婆婆气了个半死。
毕竟婆婆的哭嚎声,如雷贯耳,余音绕梁,三日未绝。
我时常能听见府里其它的婢子的议论声:
“山鸡即使飞到了枝头变凤凰,却也还是一只山鸡,忘了自己的亲娘,就是忘本!”
“就是!你说她还真是坐的住!亲娘就在门外,竟一直听不见似的!”
“若我是她的亲娘,定要闹到衙门去!哪怕丢尽自己的老脸,也要搅和了她的后半辈子!”
……
这番话突然点醒了我。
婆婆又不是我的亲娘,我便豁出去,闹到衙门里。
届时,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俗话说:“恶人怕的不是恶人,而是不要命的人。”
但现在,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人。
我一边拉着婆婆朝着衙门走,一边冷声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亲娘吗?那咱们就去衙门,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亲娘!”
婆婆被我的行为吓傻了。
她拼命的挣脱了我的手,连滚带爬的跑了。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7
很快,科举的黄榜出来了。
和上一世一样,谢景行高中榜首。
他拒绝入朝为官,得了陛下赏赐的黄金百两的事迹风风火火的传遍了全京城。
可上一世的我,将自己整日关在房内,竟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谢景行风风光光下江南的时候,我正因为他的死讯,在房内哭到昏厥。
婆婆又一次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知了我谢景行的死讯。
我不留情面的揭穿了她:“我怎么听说?谢景行下江南经商去了?”
看着婆婆粗衣麻布下盖着的锦衣华服,我忍不住冷声笑了笑:“您现在也成了高门贵府的老夫人?怎么还惦记着我这每月十两的例银呢?”
“您还真是一毛不拔啊!”我一把扯下了婆婆披着得粗衣麻布,她身上那段新做的衣裳顿时暴露了出来。
“有这些钱,都不肯接济一下自己的亲戚,只肯拿着我的十两例银出去做好人啊?”
婆婆被我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看来,我猜测的果然没错。
俗话说:“人富亲朋多,人穷六亲断。”
婆婆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她果断选择装穷,搜刮着我的例银,佯装自己没钱也要接济亲戚假象。
看着婆婆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只觉得可笑无比。
我从未想过,自己坦诚相待的人,会煞费苦心的诓骗了我一辈子。
我意味深长的对婆婆开口道:“谢景行要去江南过好日子了,可你觉得,他走的了吗?”
没错,只要我将这件事情闹到衙门,谢景行就绝对走不了。
他会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人人唾弃的负心郎。
我杀不死他,他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婆婆猛的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
她卑微的抓住了我的手,不断的哀求道:“蔓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可你也要体谅景行,他苦了半辈子,才熬成了状元郎,你与景行,注定不是一路人啊!我只求你,忘了之前的事情吧,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说着,她双膝跪地,开始不住的给我扣头。
人们常说,受了老人的头,是会折寿的。
但我一个死过的人,又岂会在意这些这些?
今日她就是为我磕破了头,也难以抹去她们母子在我身上犯下的罪孽。
这个礼,我是受的起的。
我冷冷的看着她可笑的行为。
良久,我沉声开口道:“可你的道歉,太迟了。”
说罢,我冷漠回头。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看见这样自私恶心的人。
回到房后,我提笔写下了谢景行的条条罪证。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抛弃接发妻子,假死休妻……
桩桩件件,没有一字是我的虚言。
我一直写到了深夜。
若是上一世,我想我根本就写不到现在。
因为我的眼泪,定会早早的打湿宣纸。
但现在,我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也只想让谢景行受到自己应有的报应。
8
宁七不知道何时立在我的身后。
他似乎是早就来了,默默的看了我很久。
大抵是因为我太沉浸了,所以直到他悠悠开口,我才发现了他的到来。
“你只想这般报复他吗?”
宁七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的确,谢景行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三刀六洞,死不足惜。
仅仅是毁了他,倒显得有些轻易了。
可我无奈的抿了抿嘴,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
宁七又道:若你愿意再等半年,我带你亲手杀了他。”
我愣了愣,道:“当然愿意。”
这半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大约是有宁七的陪伴。
他经常告病,不去上朝,得了时间陪我。
甚至,他还会带着我便装出行,带我去灯会上买我一直想吃的糖人儿。
我时常打趣儿道:“是不是半个烧饼就能把你的心骗走了?”
宁七总是会一遍遍的对我解释道:“重要不是烧饼,是给我烧饼的人。”
半年后,宁七拿着密旨,带我下了江南。
直到站在谢府的大门前,我才明白了一切。
宁七这半年里,一直在秘密调查谢景行贩卖私盐的证据。
江南茶商众多,仅仅是一个卖茶的商人,难以长久兴盛。
所以谢景行为自己打通了贩卖私盐的道路。
盐铁生意,都是牢牢掌控在官家手里的。
虽然民间常有贩卖私盐的商人,但官商勾结,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像谢景行做这么大的,还是独一份。
江南的都护吃着谢景行贩卖私盐的红利,通过自身势力为谢景行打通了商路。
所以此次宁七带我下江南,不仅仅是为了谢景行一人,更是将那些哄抬盐价,官商勾结的势力一网打尽。
这样的好处便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
谢景行死在江南,只管称作逃跑未遂,当场军法处置罢了。
我拿着宁七专门为我打造的匕首,悠然立在谢景行的面前。
谢景行猛然抓住了我的手,苦苦哀求道:“蔓娘,你是来救我的?对吗?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忘不掉你,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来江南,也是为了带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下一秒,宁七直接将他踢倒在地。
“相公……救救我……”
他纳的美妾不合时宜的开口,恰恰证明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我只觉得谢景行很可笑,可笑到了一个可怜的地步。
“谢景行,你真该死啊。”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都该死。
我手起刀落,割掉了他的舌头。
“下辈子,我倒要看看,你是如果用你的花言巧语,去骗旁人的。”
谢景行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他抽搐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等,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不想让谢景行死了。
我想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忏悔中。
宁七将他掉在了城楼上,每日都有专人来喂饭,不仅是为了帮我责罚他,更是为了警示后人,禁止贩卖私盐。
没有了舌头,谢景行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回京的路上,宁七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糖人儿。
“吃吧,我这里还有呢!”
他颇为骄傲的扬了扬手里的糖人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