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和白茸都住了脚，周芸娘满意的转过脸，又看着镜子，一脸迷醉，甚至伸手去触碰镜面。
摸到了冰冷的玻璃，又有些伤心的垂下了手臂，但是眼睛根本不舍得离开镜面一分一毫，就连眨眼都仿佛舍不得。
最终，白茸还是走了过去。她步子轻，等走到周芸娘身后，周芸娘才发觉。她转过头，看向白茸。
只见对方眼里都是错愕，并没有喊打喊杀，或者是想象中的不屑。
白茸眼神有些奇怪，看着白日里的镜子，过了一会儿，竟然闪现出了一丝笑意。她指着镜子，转过头冲着和尚道：“元安，这镜子里头怎么是你啊？”复而，又诧异的看了周芸娘一眼，莫非对方看到的也是和尚，还对着镜子里的和尚表露出刚刚那些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安也走了过来，看向镜子的时候，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是我。”
“嗯？”白茸转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下镜子，眼里都是狐疑，“分明就是啊，芸姐姐，你看到的难道不是吗？”
周芸娘摇摇头，“不是。”
“哦，看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白茸迈动脚步，走到镜子前头深深呼吸了几下，又绕到镜子后头，仔细观察和嗅着。
半天，她才摊摊手，“没有妖气，这不是妖怪。”
元安看了一眼镜面，里头呈现出来的人影让他有些无奈。他躲避似的，将眼睛从镜子里头那人深情的眼眸中移开，唯恐再多看一眼就泥足深陷。“不是妖物？”
“可以肯定，不是。”白茸走了过来，站到元安身侧，看着镜子里头的元安。那个和尚和身侧这个长相虽然一样，可是深情却是完全不同。里面的和尚虽然长着和元安一样的眉眼，却都是满满的情深，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的看着自己，里头都是化不开的浓情。
白茸脸颊上头飘上了两朵红霞，“和尚，你别说，镜子里的你，比你真人还要好看。”
“好了，别说了。”元安离开镜子范围，不敢多看镜面一眼。
月色如练，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阻止不了周芸娘的眼神。她眼睛紧紧的黏在了镜面上。
“芸姐姐，你从镜子里头看到的是谁？”白茸走过去，将手放到了周芸娘肩头。
周芸娘一惊，但是脸上很快又恢复了柔和的笑意，“我看到的是秦珏。”
“秦珏？”白茸和元安对视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周芸娘听他们都不知道，也不足为奇，淡淡的笑了一下，“秦珏是秦玉的弟弟，是庶母所生，家中的庶子。也从小不如他哥聪明，机灵，所以在这个霜前镇存在感很低，基本上，都只提到秦家大公子，根本没人想到秦家还有个老二，虽然他只比秦玉小一岁，可当时秦老爷把镇长位置传下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小儿子。”
这里头一听就有隐情，白茸扶着周芸娘的肩膀，而元安安静的坐在远处，都不说话，安静的等着这个妇人往下说。
“我原本是城中教书先生的女儿，小时候长得差强人意，又瘦又小，定亲原本定的是秦家二郎。”周芸娘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回忆着自己当年尚小的时光，“珏哥从来也不会嫌弃我不好看，每次下学以后，都到我家里陪我玩。日子久了，又是订过亲的，自小就有些青梅竹马的样子。”
“那你不是嫁给了秦玉吗？”白茸不解，“按照你说的，你应该是他的弟媳才对。那秦珏呢？”
周芸娘摇摇头，“可是我过了十三岁以后，就突然长开了。原本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脸开始往开了长，镇上见过我的人都啧啧称奇，说是整个霜前镇没见过这样子的姑娘，入宫选妃说不准还能当个娘娘。珏哥自然也开心，我们一起去郊外跑马，一起去月老庙上香，十四五岁的时日，真是我过得最好的年岁。”
月光下，镜子里的那个人对着周芸娘微微笑，眼睛里的深情是周芸娘一辈子都忘不了丢不掉的。“可是谁知道，就在我们成亲前一年，秦玉忽然来找我。说秦珏只是家中庶子，配不上我，如果我愿意，他就将我娶进家中。反正霜前镇的人只知道我们周家是和秦家儿子定的亲，具体是谁他们也搞不清楚。嫁给哪个儿子都一样。”周芸娘说到这里，手指捏在一起，帕子绞的很用力，指节苍白。
元安念了一句佛号，出家人听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总归有点奇怪，可是他又想着破解镜中奥秘，只能耐着性子往下听。
“我自然不同意。但是秦玉又去找了我爹娘。他们都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当时秦家家主也被秦玉说动了，来找了我爹娘。他们只能点头同意。珏哥当夜就来找我，要和我私奔。”周芸娘看着镜中那个始终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年的面容，眼底都是伤情，“我自然同意。可当我们背着包袱，跑出了霜前镇，就看到秦玉早就知道般的，带着一群家将守在镇口。想跑，自然是不可能了。”
“混乱中，珏哥为了护住我，一头撞到了镇口的牌坊上。”周芸娘眼角有泪滴划过，“当时没有看出来怎么样，我们被押解着送回了秦府。秦老爷一点也不关怀自己这个庶子，看到珏哥额头上血流不止，也没有说让个大夫来看看。就把他关在了柴房，也让人把我送回了家里。可是第二日，就传来了珏哥的死讯。”
周芸娘深吸一口气，“仵作验尸，说是被撞了额头，导致脑子里头受了伤。你们说，我和珏哥是不是有缘无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可没想到，他又重新出现在了这面镜子里。”说着，周芸娘站起身，护在镜子前，“所以，请你们不要伤害他，不要再把他从我生命里夺走！”
白茸眼中疑惑未散，“可是你看到的是秦珏，为什么我看到的却是元安？和尚，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