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闻言,尴尬的擦擦嘴角,又将手指头放在鼻尖处闻了一下,狐疑的看了元安一眼,“和尚,这你都能闻得出来?你肯定是在诓我。”
元安低笑一声,“其实你每次出去偷吃烤鸡我都知道,如果我哪次当做不知道,那就是我不想知道。”
这下,白茸心头忽然涌上了一丝甜蜜。他们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轻轻的,倒像是在讨论什么情况。
后头的成掌柜和童儿看他们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笑,心头直打鼓,不知道自己铺子里头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货色,吓得脸色都有些变了。
白茸和元安却没有一点自觉,还在嘀嘀咕咕的说。
站在后头的白羽却站不住了,一下子从他们中间挤到了前头,“嘿,让小爷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会作祟,真是不学好。”说着,就伸手去拿架子上头的衣裳。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初出彤山不怕鬼。白羽完美的印证了这句话,从上回在卿家琴铺抚琴,到这回不问三七二十就伸手抓作祟的衣裳,白茸和元安都头疼的厉害。
这鸟,也不知道还要活上多少年,才能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还没来得及阻挠,那小小的肉手就已经伸了上去。
之前吃牛蛙的味道还没洗干净,沾到了衣服上头,也丝毫没有察觉。白羽将那件衣裳拿到手里,捏了一把,“不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么,能有什么幺蛾子。”说着,就递给白茸看。“还会动呢,小爷看什么都不会呀。”
白茸刚准备伸手去接,就被元安按下去了手背,元安另一只手将衣裳接了过来,放到手里细看。
远处的成掌柜和童儿都担忧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真有本事,唯恐祸及了池鱼,都让的远远地。
现在正处在正午时刻,这衣裳什么问题都没有,上好的绸缎制成,捏在手里很软和滑,颜色也是带着珠光的绛红色,制式是男人的样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茸又伸手过来拿,元安见自己拿了没什么问题,就递给了白茸。
接过衣裳,白茸像以往一样,将这衣裳放在鼻尖上头细细闻了一下,“元安,这衣裳真的有味道,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夹杂着土腥味。”
这话一出来,元安就看向了成掌柜和童儿,“你们店里的衣裳,原本你说的都有来路,怎么这衣裳上头会有土腥味和血腥味?”
成掌柜脸色一变,这两种气味,联合在一起,能让人瞬间想到很多不好的东西。“高僧,您可要相信老朽啊,老朽店里这么多衣裳,犯不着就在这件衣裳上头动手脚。你们若是不相信,不妨去看看其他衣裳,就知道老朽并没有说谎了。”
元安点头,“自然,店里的衣裳,我们都要详细查看的,不过不是为了找出什么,而是为了让施主心安,否则,这次若是只解决了眼下的问题,若是下回再有什么发生,最后难受的还是施主一家。”
成掌柜松了一口气,“唉,也是。高僧,您想的果然周到。这样,老朽去让老婆子煮点甜汤,一会儿给姑娘和高僧甜甜嘴儿,就劳烦高僧你们了。”
闻言,元安行了个佛礼,“施主不必客气。贫僧举手之劳。”
但是也没有拒绝,就跟在白茸后头检查起店里的衣裳来了。
白茸正低着头,一件一件的翻找着衣裳,恨不得每一件都找出来放在鼻尖上闻一闻。但是却都没有什么发现。
元安和白羽不是犬科,鼻子不如她的灵敏,也没有其他的帮助,只跟在后头,将白茸翻乱的衣裳整理好。
“和尚,你说这个老头是不是骗人的啊?这衣裳又是泥土味,又是血腥味,小爷一想就觉得这个不简单。”白羽够不着货架,跟在元安前后绊脚,还忍不住嘀嘀咕咕。
这会子铺子大门已经关上了,童儿跟着成掌柜去了后头帮夫人忙,铺子里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元安摇头,“我觉得这个成掌柜和他夫人看着倒是不像坏人。你且想想,那个童儿的态度,明明就是他收养的一个弃儿,在店里当着伙计,却是实打实的把这里当家,你说,如果他真的是坏人,能做到这样吗?”
白羽嘟嘟嘴,“我一直听人说,人心难测,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坏人?”
“正所谓相由心生。”元安将白茸丢的乱糟糟的衣裳叠整齐,又跟着白茸挪了个窝儿,去了另一排货架边上。“那成掌柜的一家人,包括那个童儿,看起来都不像是坏人,所以我觉得可信。”
白羽翻了个白眼儿,“嘿,和尚,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啊。现在这个世道,还能看脸么?人都坏得很呢。想当初,小爷就是被那个人的慈眉善目给骗了,不然也不会被……”说着,戛然而止,脸色通红的捂住了嘴巴。
“嗯?被怎么了?”元安看着白茸认真的侧脸,漫不经心的问道。
白羽眨眨眼,有些厌恶的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你知道什么。没什么,你个臭和尚,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问问问,我又不是你师父,天天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说着,恼羞成怒的一甩手,坐到了凳子上头。
个子矮,坐在凳子上头,脚也够不着地,只能晃荡在半空里,气呼呼的自己倒了茶水喝。
元安有些奇怪,正巧白茸也查看完了所有的衣裳,对着元安摇摇头,“没有什么发现,只那件衣裳上头味道不对,其他的衣裳,都是正常的染料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哦。刚刚白羽忽然发火。”元安看着白茸,以前对于白羽这只鸟,他是绝对不会在意的,但是这回就觉得白羽话中有话,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白茸看了白羽一眼,对方正在桌子边上,一个人喝茶,脸上气得肉嘟嘟的,好想捏一把。事实上,她也就这么做了,走了个过去,在白羽腮帮子上头就捏了一把。
白羽嘴巴里正含着一口茶水,被这么一捏,噗嗤喷了好远。更加生气了,一巴掌拍掉白茸的爪子,“你做什么啊,没看到小爷在喝水,你有没有点礼貌哦!”
“刚刚元安说你生气了,跟我说说,为什么。”白茸弯下腰,和白羽对视。
白羽看了白茸一眼,又撇过了脸,“不说,小爷不想说,心情不好。”
白茸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就觉得好玩,也不逗他了,“成吧,那你慢慢气。我和元安去仔细瞧瞧那件衣裳。”
说罢,转身又走回了掌柜的算账的柜台,和元安一起细细的研究那件袍子。
做工、用料都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那股气味是如何沾染上去的。
白茸捏着袍子的衣襟,“元安,你摸摸,这个衣襟是不是比其他的衣裳要厚一点啊?”
元安也在研究袍子其他地方的细节,闻言,就凑过去看。两个人脑袋挨得很近,互相能闻到彼此呼吸时,带出来的甜丝丝的气味。
“是好像有些厚,但是江浙一带,很多人喜欢在衣襟这里加厚,这样可以看起来更加硬挺板正,所以也无可厚非。”元安捏着衣襟,另一只手却在柜台下头捏住了白茸的手掌。
白茸一愣,没想到这个一惯看起来清风霁月的和尚也会做这些小动作,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笑意,回手也握住了元安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而远处正在喝茶的白羽,无时无刻的不在用余光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刚刚那通火气,主要是因为气自己涉世未深的时候被人贩子骗去了花楼。这下子没人理他,火气也就慢慢消了下去,但是刚刚对着两个人都犯了混,也不好意思自己再凑过去。
但是还是很好奇,这衣裳怎么能够就自己跑呢?白日里还一点异样都没有,这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啊。
“元安,你说是不是得等夜里,才能知道所以然啊。”白茸颓然的将衣裳丢到了柜台上,叹了口气,“找了半天,连个线头都没发现不对,这也太奇怪了。”
元安闻言,点头,“恐怕是得等到夜里了。有些东西,不到夜里不现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看来,今晚又要在这里熬夜了。”
“呼,本来还想着一起回家呢。”白茸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元安,“算了,既然回不去,咱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别耽搁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和尚看着姑娘眨巴眼的可爱样子,也推脱不得,只能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顿了顿,又道,“但是不可背着我偷偷去吃烧鸡,也不准带白羽去吃牛蛙。”
白茸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捏了捏元安的耳垂,“你看你,我怎么会顶风作案呢。你说不行,就不行。咱们家,你当家。”
认错态度一流,认完错,继续犯错的速度也是一流。元安看着白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她的手背,眼底带着笑意。
而远处的白羽实在憋不住了,跳下椅子,跑了过来,“嘿,你在做什么呢!你闻白茸的手做什么?你是和尚,她手上的烧鸡味道,是你能闻的吗?”活像人间四五岁的孩子,跟着爹争娘的欢心。
但是因为个子矮,完全构不成杀伤力,根本阻挡不了和尚和白茸互相对视的深深的目光,又碍于有人,不能幻化本体,急的在一边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