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原本盘旋在狐岐山柳树林上空的阴气彻底消散,阳光兀的照耀在柳树林里。树木间隙都被金色的光华填满。
一阵微风吹过,层层落叶下灰白色的骨殖露出,又随着微风化成云烟消散,变成滋养这一处的泥料。
元安站起身子,将木鱼收回怀中。眼睛在阳光下是琥珀的颜色,唇角微微勾起。这一行三年,总算是有了回报。百万阴兵能在他的超度下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从新投胎,从新为人,真的是一件大功德。
他缓步回了小木屋。就见到白茸盘着白羽,正在小窝里睡得安静。边上的毛毡狐狸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元安走过去,摸了摸狐狸的脑袋,白茸马上醒了,睁着金色的眼瞳望着他。“白茸,小僧如今在这桑空山事务已毕,就要下山去了。”
白茸点点头,看着他。等他余下的话语。
白羽还窝在她肚皮下头,啧了啧嘴巴,睡得正香。
“这一行,不好带你同去。昨日我便同你说明。”元安揉了揉白茸的脑袋,摸了摸她粉色的潮湿的鼻头,“你就继续在这里生活吧。贫僧告辞。”
白茸站起身子,白羽被抖落在地,咕噜一声。还闭着眸子睡,连一丝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嘤!”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说不出,只能发出狐狸叫。
元安看着她金色的眼瞳,突然间感觉这狐狸就像是一个人,眼里尽是不舍。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万事皆有缘法,你我若是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说罢,就将几件换洗的衣物整了整,背着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白茸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顿了顿,偷偷跟了上去。一直送了有几里路,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屋子里还有白羽在,她还得回去。
狐狸金色的眼瞳里涌上了泪水,湿漉漉的望着和尚的背影消失在下个转角。
她叹了口气,转身拖着蓬松的狐狸尾巴回到了小木屋。
白羽此刻已经醒了,正蹲在窝里,一看她进来,就张口问:“白茸,元安呢?昨夜出去,到今日这个时辰还未回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白茸摇摇头,“嘤——”。
“什么,你说他走了?”白羽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和尚走了?他走都不和小爷报备一声的吗?他还是个好和尚吗?”白羽叽叽喳喳的叫喊着,让白茸忍不住皱了皱眉。
“嘤!”
“你烦什么,我不过就说了几句话,你就不满意。”白羽嘀嘀咕咕的说着,一抬眼,正好碰上白茸那金色的眸子。眸子里没了往日的调皮与豁达,只剩下满眼的哀伤。“哎哎哎,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你别哭啊。狐狸哪能哭呢。”
白茸看了他一眼,盘睡在往日元安惯睡的位置,伸出鼻子去闻元安的枕头。上头还残留着和尚身上好闻的药香。
“白茸,你被伤心了。那个和尚没心没肺的走了,还有小爷陪着你。”白羽跳到她眼前,伸出小翅膀,拍拍白茸的脑袋,“小爷陪你吃野果,眼看着东头林子里苹果都要熟了,小爷带你去摘苹果吃。”
白茸叹了口气,这傻鸟,天天除了吵嘴就知道吃吃吃。
一狐一鸟互相对着看了有一个多月。这一日,小屋门前来了个不速之客。
“白茸,我来看你了。”若风在门口试探性的喊着。灰狼一族嗅觉敏锐,他闻到这屋子里透出来的和尚的气息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但还是担心元安突然出来,就伸着脖子喊了一声。“我能进来吗?”
白茸没说话,白羽的声音传了过来,“进来吧,穷酸。和尚已经下山了,没人管你的。”
果然如若风所闻。他抬着爪子就进了屋子。“白茸,你怎么不理我?”
“别说你了,就连小爷我她也爱答不理的。”白羽站在白茸头顶上,对他投来了一个得见亲人的表情。谁知道他一个话痨,这个把月,没人和他说话是件多美煎熬的事情。“我都快闷死了,和她说话,她总也不理我。”
白羽一下子从白茸头上跳了下来,冲到若风脚边上,示意若风低头给他跳上去。
若风翻了个白眼,这个朱雀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白羽跳到若风头顶,才灰狼头上踩来踩去,“自从和尚走了她就这样了。若那不是个和尚,我都担心是不是把她魂给勾走了。”
床榻上的小狐狸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眼睛瞟了一下这两个唱二人转的狼和鸟,“嘤。”
“什么,我才没有乱说。”白羽听到白茸的话,气得跳脚。“可不是丢了魂么。对了,狼崽,你今日来为了做什么?”
若风挑挑眉,“我最近又偷偷进了一趟暮云洞府,在一处花瓶里找到不少碎银子。去镇上买了足够的雄黄粉。这次一定有把握将你的狐狸元珠取回来。”
白茸一直有气无力的,听他这么说,眼睛也冒了光。“嘤?”
“白茸问你,怎么这么上心,有没有什么企图。”白羽翻译道。
若风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企图,就是我的那颗獠牙不是还在蛇的身体里么,我也想趁此机会将那獠牙取回来。”
还没等白茸说话,白羽就讥讽出声。“就知道你不会无事献殷勤。看来还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啊。”
若风甩甩脑袋,想把这只聒噪的鸟从头顶摔下去。结果白羽很有经验的提前用爪子扣紧了若风头顶上的毛,“你别恼羞成怒啊!”
“不和你多说。”若风鼻子里喷了口气。“白茸,现在正是冬日,那蛇肯定要冬眠。我们趁此机会,在她洞府里撒满雄黄粉。不信这次还制不住她!”
这段话说到了白茸的心坎里。她站起身子,抖抖身上杂乱的狐狸毛。跟着若风一起往柳树林走去。
这条路,她跟着和尚走了几年。如今边上换成了狼崽,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她眼睛眯缝着,望着四周的环境。有些感慨。
“白茸,你别伤心了。”白羽站在若风脑袋上,居高临下,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和尚总归和我们妖族不是一路人,趁早走了也好。不然他哪天出了慈悲心,要为天下除害,将我们一木鱼锤子敲死也不是不可能。”
若风接话道:“这鸟终于说了一回像样的话。今日等元珠取回来,我就带你回去狐岐山。你这一走三年,狐主和狐后都问了几次。”
白茸心头黯然,三年了,他的父皇母后也只是问了几次而已。自己这个白狐,在红狐一族想要立足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心下对自己以后的路也有了决定,金色的眼瞳里透露出坚定。
如今柳树林里阴气散尽,入目都是清晰的视野。白茸和若风三人很快就看到蛇妖的洞府。毫无遮掩的显现在目光所及之处。
“这蛇妖真是狡猾。”若风看着那洞口,开口言道,“蛇喜阴,就将洞府设在这极阴之地。又借着这里的阴气遮掩,让人无法发现。”
“嘤——”白茸也点头。
“白茸说,当时那只朱雀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可能就和那些阴气有关。”白羽翻译。
越靠近洞府,三人说话声音就越低。各怀着心思,慢慢的往里头走。
这里三人都来过一次,对于地形了若指掌。若风果然这次带了很多的雄黄粉,一路走,一路沿途撒上。
等到了空旷地带,就看到那青烟盘曲着身子,窝在洞府中央。背后七寸处还插着若风的獠牙。这一年多她丝毫动静没有,想必是自己窝在这里疗伤。
三人各使了个颜色,若风就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锅,往里头倒了不少水和雄黄粉。白羽催动着真火,将这雄黄水煮的咕嘟嘟直冒泡。
很快,空旷的空间内都弥漫着雄黄水的气息。
青烟皱了皱眉,从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又是这讨厌的气味!
她这一年多,因为当时见了血,被将雄黄粉撒入了血液中,在周身循环,已经吃尽了苦头。功力滞涩不前不说,还经常要受那锥心之痛。如今又闻到这气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睁开眼,就看到那三只小物正缩在角落里煮着水,巨大的眼瞳一下子缩成直线,“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倒上赶着上来送死!”
白羽嘴里吐着火,空不出来说话。
若风接口道:“今日谁死谁生,别妄下定论。若不是你得了白茸的狐狸元珠,只怕到现在化形都是个问题。”
青烟被戳中痛处,眼里透出寒光。一阵雷云就在他们头顶聚集。“我看你们真是活得不耐烦!”
三人均虚着眼,等着那雷电劈下来,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动静。
白茸朝青烟处看了看,就看到青烟脸色不佳的停在远处,那雷云渐渐散去,仿佛不听她的使唤了。
“哈哈,看来这雄黄粉真的是你的克星!”若风开心道,“如今你法力被压制,用不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