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单方面分手
小香颂2025-06-15 16:123,197

  

  莫晚棠问杨逸借拍摄装备,由于下半年是婚庆旺季,杨逸这个大忙人送来时,已经是接近网上十点。

  莫晚棠请他吃夜宵,两人点了些烧烤,走着走着到了古镇新开的小酒坊。

  杨逸提议小酌几杯,莫晚棠倒有些踌躇。

  “怎么,在老桑的教导下你都成良家妇女了?”杨逸言语间尽是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安分守己。”莫晚棠撇嘴反驳,“更何况,他现在人间蒸发,也管不到我。”

  “你们吵架了?”杨逸不由放慢脚步。

  桑榆之身份特殊,因此他才更担心莫晚棠受伤害。

  “这事说来话长……”空气中的酒香越来越浓烈,气氛都烘托到位,莫晚棠心底那压抑许久的愁绪积蓄释放,便拉着知己一头栽进了酒坊。

  三杯两盏下肚,胃中暖意灼烧,话就不免多起来。莫晚棠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杨逸。

  “这个沈栩汀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亏我当初还想撮合你俩。”杨逸阅人无数,认定沈栩汀占有欲太强,奉劝莫晚棠要小心行事。

  “如果他下次再对你施压,不用老桑出马,我来帮你摆平。”杨逸也是酒壮怂人胆,一副要和对方干架的阵势。

  “好姐妹,讲义气!”莫晚棠一拍桌子,大概是过于豪气,引得旁边桌纷纷侧目。

  “低调低调,是兄弟。”杨逸纠正道。

  “那说说你吧,你又惹饶大小姐不高兴了?”莫晚棠话锋一转,单刀直入问道。

  她深知,若不是两人闹矛盾,身边这位重色轻友的家伙绝对不会背弃女友,主动来小酒馆买醉。

  这句话像触发了某种情绪机关,杨逸把琉璃盏中烧酒一饮而尽,缓缓道:“我们……分手了。”

  *

  这事发生时,莫晚棠还和桑榆之在知乐村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难怪那时候她见到饶娆,总觉得她心事重重。

  彼时,饶娆公司在笛远古镇承办了一个百年风俗展,和杨逸家的世纪婚礼秀场地相邻。本来应该是互相照应的缘分,两个小年轻那几天上班都觉得动力满满,得空就黏在一起。

  杨逸的父母一直对饶娆的职业颇有微词,劝杨逸要考虑清楚。谁知这段对话恰好被某个来拍摄打卡的自媒体剪进了视频,传到饶娆那里,竟变成一句戳心的评价:某些人整天接触死人,办喜事也不吉利!

  “这事的确是你们家做的不够意思,换我我也得炸!”莫晚棠感同身受道,再次拍桌。

  杨逸哭笑不得:“唉,都说了自媒体断章取义。我爸妈是保守了点,但对饶娆并无恶意。他们是考虑到我刚开婚庆公司,担心影响客户资源,希望我能够想一些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然如此,解释一下不就好了。你不是说前不久刚求婚成功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姑奶奶的脾气,我倒是想解释,人家也得给我机会啊!”杨逸又是一杯,抬眸时,眼眶中布满红血丝,分不清是伤心还是醉意。

  事发当天,饶娆就在展厅外挂出巨幅展牌,上面写着醒目的标语——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更绝的是,背景是杨逸求婚时的背影照,但色调被调成了黑白效果,看起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旁人看不出其中原委,但试问谁家爹妈会认不出儿子?杨逸妈妈一看见这照片就气得血压飙升。

  更有甚者,饶娆因为心情不好,在展厅的临时休息区看恐怖片解压,谁知蓝牙自动默认连接了杨逸的音响。但好巧不巧,杨逸的音响正放在草坪婚礼现场。

  于是,原本该是温馨浪漫的花园里突然响起阴森的音效,让人能在盛夏起一阵鸡皮疙瘩,在场的客人落荒而逃。洋溢婚庆一连收到好多差评。

  这下好了,杨逸父母觉得饶娆行事偏激,还爱耍大小姐脾气。要是把这种大小姐请进家门,那还了得?

  桌上的玻璃锤纹酒盏再一次见底,杨逸总结:我现在两边都不是人,还被单方面分手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这声音来自他们身后,且很熟悉。

  还没等杨逸回头,饶崧苍老的手已经搭上他的肩,别看饶老爷子年事已高,但也是年轻时干了诸多苦力,平时还勤练气功。杨逸只觉左肩头隐隐发麻,根本动弹不了。

  “臭小子,果然是你惹我家丫头不开心了!”饶崧本来还不知情,只觉得宝贝孙女近来反常。

  本来只要她在家,就少不了麻雀般的热闹。但很长一段时间,饶娆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除了桑榆之来的那次她才下楼聊工作。原来是为了姓杨的小兔崽子。

  “爷爷,你误会了……”杨逸刚要伸手挣脱,谁知又被饶崧捏住手腕。

  “少套近乎。”

  “饶老爷子,您先消消气,看在杨逸一片赤忱之心的份上。”莫晚棠见两人僵持不下,连忙打圆场,再这样下去,她一准得送杨逸去医院。

  等等?之前饶娆不是说,饶老爷子快不行了?这老当益壮的架势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莫晚棠瞬间明白了七八分,合着她才是最大的那个冤种……

  很快,饶崧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关心则乱可能连累了桑榆之,凭他的经验,莫小姐脸上那丝笑容比对桌那杯中的冰块还冷。

  “莫小姐,你可能也误会了……”他怀揣着对东家叔叔的愧疚,不由自主松了手。

  “看您老精神矍铄,我就放心了。劳驾转告桑榆之,我也被单方面分手了。”

  *

  乌云压城,暴雨将至。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轮胎碾过潮湿的柏油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窗外的景色逐渐被浓雾笼罩,莫晚棠只能依稀看见几道铁门在雾中若隐若现,锈迹斑驳的栏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每一次穿过都仿佛进入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穿过最后一道铁门后,道路两旁突然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参天的古树枝桠交错,几乎遮蔽了天空,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却更显得幽深寂静。

  拐过一个急弯后,视野豁然开朗。一幢苏式园林别墅静静地矗立在半山腰,白墙黑瓦,飞檐翘角,与周围的自然景致浑然一体。门前小桥流水,几尾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动。整座建筑仿佛从山水画中走出,透着一种远离尘嚣的静谧与典雅。

  饶崧看着愠怒未退的莫晚棠,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此时,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莫小姐,这些天他就住在这里。”

  这时,饶家的司机已经替她开了车门。还没等她莫晚棠回过神,车已经开远,又消失在方才那一重重门外。

  暴雨像云端扯碎的珠帘,倾盆而下,越州老城笼在一片朦胧里。桑榆之坐在角落,指节轻叩桌面,节奏与腕表走时一致。

  他确实更年轻了——眼尾的细纹淡去,皮肤下隐隐透出久违的血色,连握杯的手指都不再苍白如骨。可那双眼睛却冷得骇人,像淬了冰的刀,映不进一丝光。

  门铃轻响。莫晚棠挟着风雨闯入,发梢还滴着水。她一眼就看见他,脚步微顿——他整个人像被时间重新打磨过,锋利得陌生。

  “你消失了二十七天。”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很轻,却像撕开了一层伪装。

  桑榆之抬眼看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我去见了一个人。”

  莫晚棠的指尖蓦地收紧。她太熟悉这种语气——当年他在讲述桑家灭门时,也是这样平静的、近乎温柔的腔调。

  “然后呢?”她问。

  “然后……”他缓缓走上前,拉过她沾满雨水的手,缓缓走上顶楼书房。

  推开书房暗门的那一刻,霉味混着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莫晚棠呼吸一滞。昏黄的壁灯下,整面墙像被时光剖开的断面,密密麻麻贴满泛黄的纸页与照片,用红绳相连,如同一个疯子的执念织成的蛛网。

  最上方钉着1918年的《越州日报》,沈渊的签名在桑家灭门报道的校样稿上洇开,像一团干涸的血迹。下方玻璃盒里躺着军阀吴令荣的怀表,表盖内侧「灭桑记功」四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秒针竟还在走动,咔哒声像某种阴森的倒计时。

  左侧墙上挂着三台不同年代的播放设备:老式钢丝录音机缠着1930年代的德语磁带,发出“沈渊调包了名单”的沙哑供述声里混着电刑的滋滋声,旁边是2015年的DNA报告上,染色体对比图谱被红笔圈出,箭头直指Y-DNA匹配率99.8%。

  “这一百年间,人类发明了太多好东西……”桑榆之的指尖划过玻璃柜,灰尘簌簌落下,“比如用科学证明仇恨。”

  墙中央是一本用麻线缝合的“复仇账本”,不同年代的纸张犬牙交错——1921年的股票交割单上沾着咖啡渍,是做空沈家船运的证明,1937年救沈煜的日军通行证边缘焦黑,更像是从火场抢出,1966年包裹沈氏族谱的油布上还带着墓土。

  他的手指停在1999年沈静留学担保书的复印件上,突然轻笑:“看,我甚至给她写过推荐信。”莫晚棠看清那页边注的小字——建议研究方向:东亚近代史造假案例。

  桑榆之忽然伸手,指尖抚过她眼下因熬夜泛起的青黑,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你最近睡得不好。”他陈述事实,“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窗外雷声轰鸣,玻璃震得簌簌作响。莫晚棠在这一刻终于明白——

  他不是年轻了。

  他是正在变回1919年那个,眼睁睁看着全家被屠戮的桑榆之。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莫道桑榆晚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