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九月六日凌晨一点。
从昨天凌晨在西山公园抓捕卜思强，一直到现在，除了黎明前在沙发上眯了那么两个小时，陈卫镔几乎就没有睡过觉了，疲惫加上困惑，让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陈大队……”董介名跑进了陈卫镔的办公室，兴奋地说道，“阮法医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卜思友脚踝上的那八个黑点，就是小黄狗‘铁蛋’咬下的伤口。”
意料之中。陈卫镔点了点头：“卜思友呢？”
“他在会议室里，熙雨和之林正看着他。”
陈卫镔思考了片刻：“得给他换个地方了，带去审讯室。”
“好嘞。”董介名跑了过去。
三分钟后，卜思友坐在审讯室的审讯椅上，眼珠子和之前一样，左右摆来摆去，只是速度更快了。
陈卫镔淡然地说道：“说吧，七月二十九日晚上，你到卜思强的出租屋里去干什么了？”
卜思友浑身发抖，低头不语。
董介名大声问道：“检验结果都出来了，还不说？”
场面安静了下来，半分钟后，卜思友抬起头，弱弱地说道：“我承认，我去过。”
陈卫镔四人相互看了看，面露喜色，终于交代了。
卜思友甩了几下头：“是不是七月二十九日那天，我记不清楚了，但我记得清楚的是，我不是晚上去的，是一个下午。”
陈卫镔的表情顿时晴转多云，卜思友又要兴妖作怪了。
卜思友眨了几下眼：“当时，我……我一进屋，就看到屋里有一只小黄狗，它一看到我，就跑过来咬我，我踢了它几下，没咬着。我看我哥不在屋里，就转身出门了，没想到，我左脚刚跨出门，还没跨出来的右脚踝就被狗咬了。”
“下午？”唐熙雨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卜思友，“你下午去做啥子？”
“我就是……就是路过，想去看看我哥。”卜思友支支吾吾。
真是顽固不化，想尽一切借口来逃避。
陈卫镔摇了摇头，看来，不管怎么耗下去，卜思友都不会承认，他随即起了身，带着三人离开了审讯室，来到了会议室。
“怎么办？那小子太滑头了！”董介名拍了一下桌子。
“是啊，一直在狡辩。”易之林点了点头。
陈卫镔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卜思友的言行，让他更加坚信，甘凤羽的死亡一定与卜思友有着某种关系，不然，卜思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那么，他究竟在隐瞒什么？侦查工作进行到现在，似乎又进了一个死胡同，出路在哪里？
陈卫镔显然有些急躁了，他站了起来，在会议室来回走动着，最后，走到窗户前，停住了，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窗外的世界很清静，除了路灯的微弱光线，街上的店铺早已漆黑一片，只有一两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灯，里面的营业员正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偶有一两辆小汽车，带着轻微的发动机声音快速驶过，留下一串尾灯的影子划过夜幕。
“陈大队，卜思友到底是不是那个其他因素呢？会不会……那个四十三码，才是其他因素？”唐熙雨的话打破了沉默。
陈卫镔走了回来，坐在椅子上，左手托着腮帮，右手敲着桌面。
“哎……”董介名重重叹了一口气，“有些案子不是让尸体说话才破的吗，可惜了，甘凤羽的尸体遭腐烂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甘凤羽的尸体！
陈卫镔愣了一下，甘凤羽的尸体在腐烂之前，卜思强是最后看到尸体的人，他会不会看到什么？
陈卫镔突然想起了卜思强昨天供述的事情经过，他说回到出租屋后，发现甘凤羽已经没有了呼吸，曾经两次准备报警，后来还是放弃了。卜思强解释了他没有报警的原因，一个是担心脱不了干系，另一个是惧怕湛长洪报复，真的是这两个原因吗？
如果卜思强在撒谎呢？
“嘭”的一声，陈卫镔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陈大队，你干啥子？”董介名身体一歪，诧异地看着陈卫镔。
唐熙雨把手指竖在嘴上，示意董介名不要打断陈卫镔的思绪。
陈卫镔来回走动了几步，脑海里呈现出卜思强老家床头的那本《天龙八部》，小说中，阿朱被乔峰误杀，乔峰因此内疚一生，现实中，卜思强把甘凤羽的死归罪于自己，他学乔峰，把甘凤羽埋到了西山公园的风景优美处。
人性真的很复杂，涵盖了诸多方面，这些方面相互交织、相互影响，但终究逃不了两大情：亲情和爱情。对卜思强来说，爱情因甘凤羽的死亡而消逝，剩下的，就只是亲情了，卜思友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难道他……
陈卫镔挥了挥手：“走，带上甘凤羽尸体的那些照片，咱们再去一趟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