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四十分,朝天门水上摩托艇码头。
陈卫镔和易之林沿着码头的石阶朝着售票处走去。
陈卫镔侧头看了一眼易之林:“要想把卖凉品做得像,必须得吆喝,之林,你愿意试一试吗?”
“我……”易之林看着陈卫镔,手心开始冒汗。
陈卫镔知道,这对易之林来说,是一个重大考验,他吐了一口气:“下午在会议室的时候,我就担心你放不开,会露出马脚,完成不了伪装侦查这项工作。”
易之林的头上开始冒汗,内心的抵触感与任务的使命感相互激烈地斗争着。
陈卫镔看了看西边的夕阳:“我去找过你的前妻汤奚怡。”
易之林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卫镔。
陈卫镔点了点头:“她给我说,她与你离婚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你太闷了,在家几乎没有话,她受不了。其实,她的心里,依然爱着你。”
易之林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她很厌恶我。”
“我看得出来,你也是爱她的。那么,何不尝试着改变一下自己。”陈卫镔拍了拍易之林的肩膀,“这次咱们伪装去卖凉品,就是一个突破。”
易之林点了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始终……唉!”
他的表情很是无奈。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陈卫镔指了指长江,“我请你去玩玩水上摩托艇,放松放松。”
不远处的江面上,几艘水上摩托艇如离弦之箭,骤然划破江面的宁静,引擎的咆哮声与浪花的迸裂声交织,在开阔的江面上奏响着一曲速度与力量的交响曲。其中一艘摩托艇来了一个急转弯,艇尾猛地甩开,白练般的水幕轰然腾起,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瞬间将人与艇笼罩其中,又在下一秒被疾风撕碎,散作漫天晶珠。
两人各自换好衣服,骑上了摩托艇。
紧握舵把,身体随着江浪的脉搏上下起伏,尾部螺旋桨搅动的水花,在身后拉出一道雪白的轨迹。风在耳畔呼啸成歌,两岸的城市楼宇在视野中急速倒退,化为流动的色块。两岸的碧色草丛愈发深邃,像一条蜿蜒的翡翠长廊。
“去朝天门长江大桥下面。”陈卫镔指了指前方,大声喊道。
易之林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着,朝着朝天门长江大桥疾驰而去。
一百米外高高矗立的朝天门长江大桥,像一条巨龙横跨在长江之上,与朝天门广场隔江相望,被誉为世界第一大跨径拱桥,雄伟而壮观,通体的红色彩虹拱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冰粉、凉虾、西米露。”陈卫镔大声喊着。
陈卫镔的声音与摩托艇的引擎声混在一起,易之林听不清楚,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陈卫镔扭动了一下舵把,靠近易之林一些,嘴唇不停地往上扬,扯着嗓子吼道:“冰粉、凉虾、西米露。”
易之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陈卫镔的意思,但是,嘴巴依然紧闭着。
“放开自己。”陈卫镔大声喊道。
接着,他加大油门,摩托艇冲到了前面。
“冰粉……”易之林刚刚张口,陈卫镔摩托艇尾部腾起的浪花,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好些都钻进了他的嘴里。
陈卫镔回头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易之林把水吐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也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相继到了朝天门长江大桥的正下方,停了下来。
“大声而自然地喊出来,突破自己。”陈卫镔捏了捏拳头。
易之林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咱俩再去长江索道那边。”陈卫镔做了个手势。
说完,拧了一把油门,摩托艇冲了出去。
易之林跟在后面,隐隐约约听到陈卫镔正在不停地大喊着:“冰粉、凉虾、西米露。”
易之林提了一口气,喊道:“冰粉……”
最后几个字,还是喊不出来。
他仰着头,看着前方高空悬着的长江索道,再提了一口气,喊道:“冰粉凉虾……”
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还是没有喊全。
陈卫镔依稀听到了易之林的喊声,回头看着易之林,高高地举起了拳头。
易之林双手捏紧着舵把,胳膊青筋直冒,满脸涨得通红,追上了陈卫镔,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冰粉、凉虾、西米露。”
终于完整地喊出来了,易之林紧绷的肩背突然卸了力,像被风吹散的云絮,全身一阵轻松。
陈卫镔听到了喊声,转过头来,竖起了大拇指。
有了第一次的突破,易之林趁热打铁,又连续喊出了几次。
半个小时后,两人下了摩托艇,引擎声归于沉寂,江面又恢复了最初的温柔。
陈卫镔拍了拍易之林的肩膀,不住地点着头,满脸欢喜:“我听到了,你喊出来了。”
易之林微微笑了笑:“这种喊出来的感觉,挺爽的。”
此时,夕阳熔金,晚霞如焰,江水被染成一片琥珀色,波光与云影交织成流动的绸缎,阳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