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琊喜笑颜开,似乎早已料到。
他眼中灼灼的笑意勾魂摄魄,舔了舔下唇,漂亮的容貌让人移不开视线,几乎要与当年那个黑夜小巷里,如同妖魅的少年重合。
辞时低下头,抵着他的额头,气息滚烫灼热,耳朵红的透像是盛开的晚霞,他凝望着金天琊的双眼,眼神温柔而又认真,嗓音低沉近乎宣誓:“我想要你。”
尽管金天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切切实实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狠狠抖动了一下。
他眼中的光电闪闪抖动,他抬起细长的手臂,交缠住了对方的身体,用最直接的行动回应对方最热切的渴望。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掩盖了那昏黄室内缠绵的渴求。
-------------------------------------
夏天的雨总是很缠人,一旦下起来,三五天都难得有个晴天,这天,金天琊和辞时已经到了外景拍摄片场,但是天气依旧没有转晴的意思。
金天琊正等着布景老师完成布景,他抱着胳膊倚靠在一棵树干上,借着茂密枝叶挡住斜雨,抬头看向阴霾的天空。
这时,一把伞从侧面探了过来,黑色的伞面遮住了金天琊头顶的一小片天空。
金天琊有些不爽地侧头看去,只见来人竟是辞时,神色中的不悦迅速化为乌有,他对辞时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辞时靠得近一些。
“辞老师!金老师!开始拍摄了!”场记站在远处喊道。
偏偏在这个时候准备完毕了,辞时只得无奈地看了金天琊一眼。
“来了!”他朝场记应了一声,抬腿准备过去。
随着辞时这一嗓子,剧组里好多本在忙碌的人发现金天琊和辞时又不知不觉地凑一块儿去了,他们皆露出了一副了然和戏谑的笑容,甚至习以为常,并没有人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屑和厌恶。
甚至有人拍了拍场记员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开玩笑道:“兄弟,早不喊晚不喊,偏在这时候喊,太有眼力劲了!”
场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大家都小声笑了起来。
趁着大家注意力被转移,一直站在树下的金天琊突然向前跨了一步,追上了辞时,他的手臂从辞时腋下穿过,握住了辞时的手背。
辞时瞳孔微睁,脚步顿了一下,仅仅趁着这一瞬间,金天琊便已经压着他手中的雨伞直到伞面垂直于地面,刚好挡住了在场人员的目光。
辞时看着面前突如而来的漆黑伞面,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金天琊掰着下巴侧过了脸。
“干什么……唔。”
但是,辞时还没问完,金天琊的双唇便紧紧地封了上去。
直到须臾几秒后,金天琊才放开他的下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地从伞后走了出来,徒留手臂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雨伞的辞时留在原地。
金天琊总是这样,在辞时意料不到之时突然来这么一下,带给辞时的心悸让他好半天都吃不消。
大家听到脚步声朝金天琊看去,只见本来落后一步的金天琊已经走了过来,辞时反而愣在了原地,他已经把伞收了回来,耳尖通红一片。
有人猜到了什么,却只是流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眼神。
这次补拍的镜头是一个远景,导演的机位也安排在较远的位置,大部分人工作人员也默契地远远退开免得入镜,反而躲在了金天琊和辞时站在的树下。
拍摄正在平稳推进,台词也都烂熟于心,金天琊本是很投入得代入角色,但是他的右耳边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不小,但夹杂在雨声中并不明显,只像是一块石头滚落。
金天琊的耳尖动了动,凝神听了会儿,发现并没有更多异响声传来,他便沉下心来认真地和辞时对完了这一条戏。
导演看了眼成品,站在远远的树下,拿着大喇叭对两人喊道:“不错!还可以再……”导演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他的眼睛睁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睚眦欲裂。
这时,导演身边有不少人也看到了,他们惊惧地指着金天琊和辞时两人的身后,嘶哑的惊叫声仿佛要撕裂声带:“山洪!是山洪!!”
于此同时,金天琊听到了从背后的隆隆巨响,一时之间天塌地陷,整个山体都在颤抖,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刚刚听到的怪声是从何而来。
人群中连续爆出刺耳的尖叫,大家宛如惊弓之鸟,大叫着四散逃命。
巨石滚落,山体滑坡,雨水混着刺耳的尖叫声让一切都变得动荡不安,往日轻飘飘的泥土变成了裹挟着巨石的洪流,摧枯拉朽朝山腰处的剧组袭来,途经所有树木都被掩埋,变成一片灰黄不分的泥石。
金天琊和辞时的反应更加迅速,只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幸运。
山洪倾泻而下的地方近乎是在他们头顶,泥石加速咆哮着冲下来简直是从他们头顶坠落下来。
铺天盖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金天琊瞥见了侧面有一道山体的裂隙,虽然不大,却足够深。
辞时也已经看到了,他拉起金天琊向前奔去,用不由分说的力气把他推入了缝隙,自己则后一步进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洞口,以防碎石砸落在金天琊身上。
这时,有巨大的石块紧随两人脚步从山顶坠落,堵在洞口,反而挡住了大部分速度更快也更加危险的碎石,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许久,外面令人闻之色变的巨响终于结束,宛如一场浩大的灾难。
金天琊听着外面逐渐归于平静,面露喜色,他低低喘着气道:“幸好,咱没有被山洪卷走。”
但是辞时并没有回答他,他始终低垂着头颅,面色低沉。
金天琊心思急转,他凝神细听,很快就发现有汩汩水流的声音在这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响起,泠泠作响,并且越来越大。
金天琊面色一变,他突然明白了辞时正在担忧着什么。
“外面一直有水在渗进来是吗?”金天琊压着声音说道,他已经在努力减少自己的氧气消耗了。
他们虽然躲进了岩体的缝隙,但这个缝隙却处于山洪的水平面以下,这个狭小的空间早晚会被山洪灌满,仅仅是时间问题。
“嗯。”辞时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郁的疲倦。
他的后背被那块巨石划出道狰狞的口子,而他却还在硬撑着,努力用血肉之躯堵住岩石缝隙中不断涌入的冰凉水流。
金天琊敏锐地捕捉到了辞时语气中的乏力,他心里一慌,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无法在这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看见任何东西。
他只得伸出手慢慢朝辞时摸去,触手却是一片温热黏滑的液体,浓郁的血气也在狭小的缝隙里迅速蔓延起来。
金天琊声音颤抖起来:“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
金天琊连一个字都没信,这么浓郁的血腥气,伤口绝对不轻,他觉得心胸抓心挠肝似的疼,直让他喘不过气来,眼底酸涩一片,几乎要滴出血来。
但是一只温热的手却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辞时用力捏了捏,沉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仅仅是这会儿功夫,碎石缝隙间渗透进来的水就已经蔓延到了两人的腰际,氧气被水一点一点挤出裂缝,越来越稀有。
为了节省氧气,他们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但是那两只手却始终紧紧握在一起,胜过千言万语。
不一会儿,水便已经蔓延到了辞时的下巴,虽然裂缝呈一个橄榄形,顶部还尚存些许空气,但是他不敢站起来,因为他的脊背正在努力阻挡着岩缝间的水流。
他一旦站起来,只会加剧缝隙内水平面的上升。
所以,他毫无退路。
很快,水面便会高过他的鼻腔,彻底将他淹没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里,他将会丧生于此。
但是他心底反而静如止水,因为现在的一切已经按照他设想好的发展了。
现在,金天琊可以自由活动,可以依靠顶部的氧气再支撑片刻。
而这里面一片漆黑,金天琊看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水面已经淹没到自己哪里,他只能靠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判断情况,只要自己能够直至死亡后还在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他便不会发现。
而自己死了之后,氧气的消耗也会减少一半,金天琊兴许可以撑到外面幸存者的救援。
对他而言,只要金天琊还有生还的希望,就足够了。
趁着水面的高度还足够他说一两句话,辞时握了握金天琊的手,说道:“金子,你听我说。我一会儿要站起来了,顶上还有空气,你也站起来,应该可以触到。”
金天琊听闻,他果然站了起来。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回到水里。
他的手在冰凉的水里摸索着,很快便触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多次亲近让他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精准地把嘴唇触碰在对方的双唇上,他碰了碰那柔软的唇瓣,让它张开一丝缝隙,缓缓地把氧气渡给了辞时。
然后,他站起来,头部浮出水面,笑了一声道:“辞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让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正在呼吸,想靠着握紧我的手骗过我。但你算来算去,却不知道……”不知道我借着重生的机会又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我已经知道,在你看来,我是你的神明,我比你自己还要重要。
但是那句话属于暴露系统的禁忌,金天琊绝不可提及,于是,他笑了笑,说出了另一个原因:“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话音未落,他又深吸一口气扎进水里,顶开辞时的唇瓣,把氧气全部渡给他。
辞时想推开金天琊,让他不要这样做。但他的手臂抬起来,僵在水中片刻,却又放下了。
因为他明白,于金天琊而言,自己又何尝不是把他救赎出深渊的神明。
两个人,互相依赖,互相渗透,同生共死,已经再也分不开了。
这时,水平面早已彻底将辞时淹没,外面却迟迟没有传来救援的声音,只有水流不断注入进来的声响。
金天琊仰头让嘴巴深吸了一大口气,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口气了。
金天琊潜进水里,松开了辞时的手。
他双手捧起辞时的脸颊,献上了此生最后一个绵长而悠久的吻。
当辞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金天琊已经将剩余全部的氧气渡给了他。
金天琊抬起手臂,紧紧捂住了辞时的嘴巴,不让他把氧气吐出来,更不让他再渡还给自己。
他近乎虔诚地一遍一遍吻过辞时的眉毛,眼睛,鼻尖。
他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用力气捂住辞时的嘴巴,躲开辞时朝他抓来的大手。
冰凉的水灌进鼻腔,填满气道,濒死的窒息感朝金天琊袭来。
他却只是笑着,闭上了双眼。
他在此刻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死去,为何会被迫绑定了系统,原来,此刻,正是一切的开始。
于此同时,一朵由纤细线条构成的白色花朵在金天琊胸前盛开,它的花瓣层层叠叠,泛着莹莹白光,与表示好感度数值小字的白光极其相仿,照亮了这个漆黑一片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