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的抱着轻衣,好像一松手对方就要消失不见一样,沈晏在他耳朵边低喃,“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哥哥……被我杀了。”
“不想说就别说,不要再去想过去痛苦的回忆,会折寿的。”轻衣拍着他的背安慰着,“这不还有我呢。”
“那你会不会离开我?”沈晏问道。
那语气带着多年未听过的撒娇,如同年少时的他一样,轻衣笑起来,把他扳正说道,“不会,我哪也不去,不离开你。”
“我不信。”
“真的,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你是不是喝多了脑袋不好使了?”
“那你再说一遍。”沈晏认真的看着他。
轻衣无奈道,“说几遍都行,我不会离开你,哪也不去!”
这小子喝醉了怎么就跟个孩子一样缠人?
他酿的桃花酒后劲有这么大吗?
接下来不会要他发誓吧?
闻言,沈晏破天荒的笑起来,被他这一笑,轻衣呆滞住,自从沈晏长大后,好像从未见过他笑。
好像……还挺好看的……
“那我们盖章。”沈晏显然很开心。
轻衣下意识的点头,“好好好,盖……”
话音未落,只觉得嘴唇被覆盖住,唇齿间带着酒香桃花香在他唇上小心翼翼的索取着,生涩又带着最致命的诱惑,轻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脑袋,竟连思考都不能。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多年来的清心寡欲好像裂开了一个缝隙,逐渐被填满了名为心悸的东西让人欲罢不能。
任由他索取着,轻衣脑袋一片空白,直到唇齿相离,身上就沾染上了他的酒气。
月色下的沈晏,双眼中带着柔和的光芒,轻声说道,“轻衣……喜欢你,大逆不道也好,不知羞耻也好,我喜欢你,心悦你,盖了章,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这一夜,轻衣是怎么回房的自己都不清楚,呆滞的关上房门躺回床上,莫名的把手放在了心口处,那里几乎快跳了出来。
当沈晏对他说着喜欢的时候,他甚至还感到了一丝喜悦。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存了这种心思?
再三确认之后,轻衣终于明白,他沦陷在了那句喜欢里。
第二天一早,沈晏照例来唤他起床,替他束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轻衣询问道,“你昨天说的什么可还记得?”
仍旧是那张清冷的脸,手指灵巧的穿过他的头发,疑惑的回,“我昨夜说了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轻衣指着自己,“你真不记得了?”
丢下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把桃木簪给他固定好,沈晏说道,“师傅你是不是没睡醒?一把年纪了还在做白日梦。”
“真的。”轻衣眨着眼睛。
“我练功去了,你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望着他出去的背影,轻衣疑惑起来。
莫不是这小子害羞不肯承认了?那绝对不可能是做梦,他都还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难不成……沈晏其实根本无法记住喝醉酒后的事?
在后来无数次的灌醉他后证明,沈晏确实是个不可能记住酒后事情的性子。
这下事情就大条了,自己因为他的撩拨,心里的缝隙越来越大,但是平日里的沈晏根本就顶着一副除了除魔其他事情没有兴趣的态度,连带着轻衣都开始嫉妒起那些魔物来。
认真的考虑了很久,自己到底喜欢上他什么了?
说到底,什么也没考虑出来。
每日看着他都在重复一如既往的日子,轻衣心中的不甘心越来越浓,有种吃了个闷声大亏的感觉,偏偏沈晏根本不记得那夜的事情,总会带着疑惑的目光面对每次的询问。
“你真的就不觉得……我很好吗?”轻衣用筷子戳着饭,看起来幼稚极了。
沈晏放下筷子,有些不耐烦,“师傅你很好,每日都要问上几次,幼稚得很。”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轻衣眼睛亮起来,“不是师徒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
“没有。”
“不可能!上次你都说喜欢我心悦我了!”把腮帮子鼓起,轻衣脸上摆明了我很生气,“说完不认账,我怎么会教出这种徒弟来?”
望着他的样子,沈晏微微叹气,“师傅,你又任性又幼稚,天性懒散吊儿郎当,连打理自己都做不好,我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那这些我以后全改了你是不是就会承认了?”
“不可能,您老人家快把饭吃了可好?”
沈晏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师傅最近就跟发了疯一样,每天都在说这些,先不说他们都是男子还是师徒,就单凭轻衣那个恶劣的性子,他也断然不会喜欢上。
他可是没忘记,在得知自己跪在大门三月和清风谷七日都是拜他所赐时,自己伤心了好久,就因为他乱七八糟的一句话,就受了如此多的苦。
可这些,当真是真心话吗?
夜晚,沈晏跃上了桃树,远处的屋子灯已经熄灭,清风谷的月色向来很美,这让向来怕黑的他在夜晚也不用再点灯。
记得刚来这里的前两年,他倒是每夜都赖在轻衣身边睡觉,自从发现这里的月亮每天都会升起后,好像觉得一个人睡也不再可怕。
靠在桃树上,沈晏有些走神,手指不自觉的按上心口,传来的心跳平稳且缓慢,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不时的就会浮现起轻衣那张期待的脸。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说出……”像是自我催眠一般,沈晏闭上眼睛,把那些杂念摒除开来。
他什么都没有,他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存在,从记事开始除了练功,其余的时间就是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每日从门上的小窗接过食物,在规定的时辰吃完,然后放回去。
整间屋子只有一张床陪着他,不管白天黑夜都寂静得可怕。
4岁那年,他的父亲把一个绑着的人带到他面前,扔给了他一把刀,让他杀人。
那时的沈晏举着刀,含着眼泪下不去手,抬眼看了他的父亲一眼,或许是那乞求的眼神激怒了他的父亲,一个耳光便狠狠地扇了过来。
随后他只记得,手中的刀被夺过,接着,温热的血就溅满了他的一身。
那天,他被骂着废物,被吊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管家的鞭子抽得他昏迷过去,被冷水泼醒后继续挨着鞭子。
直到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所谓的家人才散去。
可那个时候救了他的,也是他的家人——他的亲哥哥。
就像是腐烂的人生中突然出现的温暖,他把他的哥哥当成了救世主,盲目的崇拜着他,哪怕被重新关进黑屋,他也总会想着外面还有一个关心他的人在。
可是,就这么一个被他奉为神的哥哥,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记得当年的轻衣问过他,为何修仙?
他说,杀人。
杀的是仇人,是把他的单纯天真扼杀掉的仇人。
后来报了仇,他却空了。
好像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一样,他那夜从酒窖搬出不少酒,一坛接着一坛的灌着,灌到后面,心口的空荡却渐渐被另一个人给塞满。
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个强势霸道闯入他心中的人,下意识间,他就不想让那个人离开他了。
那是他唯一活着的理由,唯一信任的人。
心口处传来的心跳开始加快,沈晏睁开眼,淡淡的眸子中都是无奈。
他好像……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他若是知道了……定会觉得恶心吧……”沈晏喃喃道。
所以他才会不停的追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那就像一道道的催命符一般,仿佛只要他认了,他们这样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会重新无家可归,失掉自己活着的唯一意义。
所以他不能认!
就这样也好,哪怕永远就这样都好,只要能让他陪着师傅,他愿意。
“轻衣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桃树下的沈晏心事重重,房中的轻衣同样也心事重重,烦躁的在床上打滚,这个沈晏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只要他承认了,大家万事大吉不是?
总不能叫他跑去和沈晏说因为他的酒后失言搞得自己烦躁了许久,那样简直有损他这个当师傅的形象好吗?
他都说的这般明显了,就差摇着他吼你承认你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可好?
可他又总觉得,要是真说出来了,绝对会被沈晏削成肉片晒干拿去喂兔子!
“不坦率的到底是谁啊!!”轻衣索性蹦起来,咬牙切齿的低吼。
他得想个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于是,在第二天的晚上,轻衣离开了清风谷。
轻车熟路的去买了几坛好酒,去了一处山崖上,过了会,就听的女子的轻笑声在身后响起来,。
“今日这般有空来寻我?”
愁眉苦脸的回过头,轻衣撇嘴回道,“嫂嫂,我觉得自己得病了。”
来人正是已经成为魔尊的洛菀,此时看见轻衣的模样,忙不迭的迎上去,小心的查看了一番才道,“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怎么了?”
轻衣摆着手,郁郁寡欢,“思涯那小子可好?”
思涯,便是轻涯同洛菀的儿子。
“别说了,快把万骨崖给掀了,非要闹着出去寻他的什么所有物。”听见轻衣问起,洛菀摇着头道,“是叫什么来着……沈什么……”
“随他吧,反正没你的允许,他也出不去。”轻衣回道。
把酒打开,递了一坛给洛菀,轻衣说道,“嫂嫂,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顿了顿,又道,“可他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