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自信的一笑,挑起眉说道:“依据?很简单,他们不是正在来的路上吗?我觉得,李海已经慌了,这一路大概也编不出来什么完美的反驳理由,也没办法串供。只要他们到了,问问不就知道了么?我相信,李海的妻子,一定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想想,本案这两名被害人都是如此年轻优秀,她们有什么理由会被一个极其平庸的陌生男人骗走?但是如果,引诱她们上钩的人是个女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还是一个外表唯唯诺诺,看起来可怜、害怕、无助的女人。”
“你、你见过李海的妻子??”何蓉惊讶不解的问着。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很简单啊,想也能知道。李海他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他的自卑导致了他变态的自尊心和征服欲。做他的女人,应当是很辛苦才对。在长期暴力的压制下,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我说的那种形象。如果再说细致点儿的话,李海的妻子,眼睛上保不齐会有伤。因为在李海还没有足够勇气杀人之前,他跃跃欲试的冲动,一定在最有把握的人身上。”
何蓉无法置信的说:“她…她是心甘情愿的么?怎么可能不反抗……怎么可能帮助一个恶魔去害更多的女人?这么说来,如果凶手真是李海,那么……他之前那些强奸案,他的妻子也一样知情了?”
“当然知情,没准儿还帮了不少忙呢!至于她是否自愿,这点也是毋庸置疑的。一起生活多年,她有的是机会逃脱,也有的是机会报警。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李进问何蓉。
何蓉的目光有些恍惚,微微摇着头说:“也许……她是害怕吧,也许她……”何蓉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说的过去的理由。是啊,她为什么不报警呢?
沈墨,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优雅的笑了笑,为众人解释了一下他们可能不太理解的心理问题。
“人类,或者说所有的哺乳动物,其实在最原始的时候就都有了一种心理病症。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病,所以哺乳动物都是可以被驯养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类。”
沈墨语惊四座,大家都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巴看着他,就听他继续说道:“其实早在1937年,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家银行里,就曾发生过一桩非常奇怪的劫案。全副武装的凶恶绑匪打劫了那家银行,劫持了里面的工作人员当人质,并且以此要挟警方。在警匪周旋的过程中,谁也不知道那些人质们都经历了些什么。就这样,在六天之后,警方终于找到了通路可以营救人质。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些银行职员不但没有跟警察走,反而还帮助起了劫匪使其能够成功得以逃脱。更荒唐的是,其中还有一名女性人质,坚定的声称自己誓死要和劫匪生死与共。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劫匪的性命。任何人对这种局面都无法理解,他们无法解释这些人质最后的选择和所作所为,所以只能将他们归为了刺激过后的精神病。从此,在医学界、心理学界,就出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心理疾病——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简而言之,就是原本身为被害者的一方,对犯罪施暴者产生了依赖或者情感,反过来要帮助罪犯的一种人质情结。李海的妻子,就明显有这种症状,人质情结不关道德伦理,她帮助她的丈夫去绑架、强奸、杀人,至少在她眼里,并不是什么错事。人类在极端压力的环境中,会逾越善恶边界。并且,还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道德上的心理暗示。”
一番专业的心理学讲解,让在座警员都开始有一些理解李进的推理了。沈墨就是讲述的太专业,其实如果直白一些的说,大概就是因为懦弱而产生的畸形心理。
李进跟大家说,这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产生条件必须具备那么几条:一,是让人质感觉到无路可走,没有希望。因为没有了任何逃脱的希望,所以只能为了生存选择屈服。二,控制人质的信息来源和思想,在封闭有限的空间内,让人质觉得他们眼前的一切,就将是他们全部的人生了,不会有改变,也不会有人能帮助他们。三,绝对的震慑力,要让人质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真的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自己随时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四,时不时的给些小恩小惠。比如,毒打虐待一周,然后在最后一天忽然给一顿饱饭并且温和待之,在绝望濒死的边缘,不管施与援手的人是不是恶魔,人都会产生一种感恩戴德的心理。
这样的心理状况,不管是病态还是变态,无法改变这就是人类最基本的心理弱点。
而在李海夫妻的身上,这几点必备条件,完全都能具备。他们是夫妻,他们日夜生活在一起,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杀人强奸,这些,都足以震慑李海的妻子必须服从于他。因为,他要她知道,他杀人,轻而易举。在见识了被害人恐怖的经历和最后惨死的事实之后,李海的妻子选择了臣服。这样,不仅可以保住性命,免受皮肉之苦,或许偶尔还能得到丈夫的嘉奖和宠爱。长年累月的逆来顺受,导致她已经没有底线了。
就在李进分析完了李海夫妇的心理状态之后,韩城回来了。他不辱使命般的来到李进面前说:“李队,完成任务!两个人都带回来了!不过这次李海真的是很不配合,如果不是知道他老婆已经被我们带来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得报警…”
李进赞赏的拍了拍韩城,道了句辛苦,然后就和沈墨一前一后来到了分别关押李海和他妻子的审讯室。把他们分开是必然的,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李进决定从李海的妻子入手,只要能够让他妻子开口说出事实,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何蓉很好奇李海的妻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李进说的那样,所以她默默的跟着李进他们来到了审讯室。
这一进门,何蓉就因为震惊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只见审讯室内的女人,肤色暗黄无光,两眼布满血丝,额头和嘴角还有一些淤青。尤其是眼皮上那些陈旧的伤痕,让人看着就好像是整容失败了一样。她体形消瘦,却不算虚弱。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六神无主。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只有目光四处闪躲。这……果不其然就和李进推测的一样。
李进走到桌前,淡淡的开口问了句:“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赵梅。”女人头都没抬,结结巴巴的回答着李进。她目前的这种口吃,绝对是因为紧张造成了。
李进不动声色,让人难以捉摸。他微微偏了偏头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这句话似乎是提醒了赵梅,她连忙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勉强笑着说:“我、我没有紧张啊。我又不是罪犯,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是不喜欢进警局而已。”
李进表示理解的笑了下说:“啊,不紧张就好。我只想了解一些事情,你如实回答就就好。”
赵梅故作镇定,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
“今天李海还去超市帮家里买油盐酱醋,看来你和你丈夫的感情不错。”李进一上来就说了个尖锐的问题。
这使赵梅那原本就紧张的神经绷的更紧了。她躲避着李海的直视,战战兢兢的说:“对,对啊,我们的关系很好。”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李进指了指赵梅脸上数不清楚的伤痕。。
赵梅一听这个问题,顿时就激动的看着李进喊道:“这是我自己摔的!真的是我自己摔的!我身上所有的伤都是无意间造成的,你们必须相信我!”
李进没什么表情,只淡定的看着赵梅。这女人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那么激动干什么?而且,这明显就是谎话。摔的?可能她自己都有些没法相信,所以才要求李进必须相信她。
虽然越来越明朗了,但是这也让李进明白了一个事实。赵梅在受虐的过程中产生了扭曲的心理变化。不管她做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现在即便安全的坐在警察局里,她也不会出卖李海,反而还会全力的帮助他。她不相信警方能带给她安全,相反,她认为自己忠于李海,才能得到绝对的安全。
李进知道,这样问下去,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他一转话锋,变了一种轻松的语气问:“你们夫妻关系那么好,肯定早就有孩子了吧?”
一听到“孩子”这个字眼儿,赵梅顿时双眼无神的怔住了。这样的反应再一次引起了李海的注意,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情绪反射,孩子看来是一条关键线索。
大概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赵梅讷讷的回道:“没,我们没有。”
李进点点头,从桌子上拿出了纸笔,一边写着字,一边更轻松的对赵梅说:“我觉得你还是有些紧张啊,其实咱们就当作是闲聊就好,警察也没有可怕吧?这样吧,为了可以缓解你的紧张,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李进抬起眼,眼中有着期待的光彩,就像是一个正在玩着一场游戏的少年。
何蓉在一旁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她是第一次看见李进真正审案。原本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李队在审案时,一定是无比威严。可谁想到,竟然会这么不正经?是不是和所有女嫌犯,他都是这样的状态?想起李进往常冷冰冰的样子,何蓉忽然觉得那是道貌岸然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