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辞离开包厢后没走，身为私家法务，俞厌舟给他的器重跟对他的戒备是成正比的。
周良初来乍到，正是缺乏功绩的时候，各路人士竞相对他讨好，防的就是自己会被拿来开刀。
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俞厌舟撞见跟周良私相授受，当时那样的场景，换成顾望辞自己都不可能不疑。
他今天必须在这等着，等到俞厌舟从包厢里出来，第一时间过去解释，才能勉强澄清自己的清白，可也只是勉强。
他私下跟周良有这样的联络，俞厌舟就算是信他，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毫无戒备。
电光火石之间，种种思绪从顾望辞脑海一一滑过，顾望辞仿佛看到了自己前途无亮的黑暗未来，疲惫浮现于脸上。
坐在大厅思索片刻，忽然又想起一人，或许能解他目前困境。
彼时姜喜晨人正在医院，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喷嚏。
转秋了，她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弱的离谱，一时不察，又染了感冒。
顾望辞的消息过来时，姜喜晨正打着吊瓶，看他字里行间像是跟俞厌舟起了矛盾，她不由得幸灾乐祸。
【狗要真是好狗，主人哪可能不知道他是忠犬？】
她之前被顾望辞讽刺也不在少数，算是积怨已久。
之前不熟，姜喜晨不知他底细，从没跟他明面对上。
眼下已经熟了，甚至可以说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姜喜晨也就不再客气，跟顾望辞讲话夹枪带棒。
顾望辞虽然黑脸，但也清楚姜喜晨只是嘴上缺德，人还是靠谱的。
【看我出事，对姜小姐有什么好处？】
俞厌舟的性格弊端是太喜欢顾全大局，尤其是在俞氏，为了纪律严明，某些时候过分公正，帮理不帮亲。
姜喜晨则跟他恰恰相反，她没俞厌舟那么懂制衡，却擅长人际拉拢，很懂人心。
要真是遇上事，但凡不是原则问题，她首要护着的就是自己人。
姜喜晨看着顾望辞那条做低伏小的消息，打了个喷嚏也止不住笑意，思索着回他：
【记好了，顾律师，你欠我一次】
顾望辞长舒一口气，心知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算是勉强有人兜底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仍是坐在大厅等，约莫两个小时，周围人来人往，就顾望辞一个，稳稳坐在等候区纹丝不动。
俞厌舟的身影从转角出来时方絮没跟着，就他自己。
顾望辞一眼看见，站起身迎了上去。
“俞总。”
俞厌舟淡淡看他，并无情绪：“怎么还没走？”
顾望辞道：“我跟周先生的家属私下并无往来……”
俞厌舟平和地打断他：“这些是你的私事，我不会干涉，也不会过问。”
顾望辞话语顿住，微敛着唇峰站在原地，略显无措。
俞厌舟自然地对他笑笑，拍拍他肩膀，语气温和极了。
“你跟我也有几年了，顾律师，你我还是信任的，真的不用杯弓蛇影，过度紧张。”
顿了顿，又仿若漫不经心道：“俞氏能有今天，离不开你的尽心帮衬，我器重你，自然不会疑你。”
所有的合同，大大小小的项目，顾望辞牵涉其中，又或是出谋划策，不知凡几。
但凡俞氏出事，他作为法务主要负责人，第一个就脱不开干系。
说是信任，却也像一记警钟，狠狠地敲打在顾望辞头顶。
他与俞氏是共存亡的，没有俞氏，哪还有他顾望辞的现在？
顾望辞低头，尽力扯开唇角，让自己笑的看起来轻松点。
“感谢俞总信任，今天是我多虑了。”
俞厌舟的举止也十分自在，淡然地越过他往外走，顾望辞跟在他身后落后半步，像平时两人一起出行时一样。
俞厌舟忽然道：“顾律师，你今年多大年纪？”
顾望辞微顿，答：“二十五岁。”
俞厌舟点点头，又仿佛随口一问：
“最近有成家的打算？”
顾望辞心中一紧，低声接：
“说笑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跟哪个能成家。”
俞厌舟漫不经心的，仿佛是随口打趣：
“没女朋友吗？之前看你跟秘书处的白兰和林玉姝走的都近，这两个都挺优秀，就没一个能让你动心？”
顾望辞借着林玉姝探他心思，借白兰的手帮姜喜晨做文件，那点小动作全都被俞厌舟看在眼里，之前之所以不说是他不在意。
商场浸淫多年，俞厌舟早不是当初那个被姜成业坑的一头雾水的年轻人。
公司处处都是他的眼睛，洞悉着一切动向。
但凡顾望辞真有什么不臣之心，他必然会让他比谁都快的死无葬身之地。
顾望辞的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屈居人下就是这一点不好，有些事情他做没做是一方面，领导者疑不疑又是另一方面。
他不确定，对于他跟白兰之间的事情俞厌舟到底都知道多少，但今天有这么一出敲山震虎，顾望辞也必须得做点什么以示忠心了。
次日一早，俞氏高层会议就少了个人，常年固定的位置，忽然就空出来一把椅子。
不少人觉得惊奇，自从跟了俞厌舟就基本上随叫随到，仿佛全年无休的顾望辞，竟然突然就休了年假。
策划部经理跟顾望辞挺熟的，就顺口问了一句：“顾律师这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俞厌舟翻阅着送上来的文件，随口道：
“他平时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过私人生活，给他放个假也是多给他点时间做成家的准备。”
现场两个秘书，林玉姝在给大家斟茶，白兰负责分发文件。
白兰面色如常，半点没受影响，林玉姝却忽然走神，茶水都溢出了杯子还没察觉。
还是她身边的高管提醒了她一声，林玉姝才回过神来，面露愧色，低声致歉。
俞厌舟不动声色地把那边的情形收入眼底，没有做声。
接下来再有个巨额投资项目，他就没按照惯例让林玉姝负责，而是叫了白兰去跟。
白兰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惊喜全写在脸上：
“谢谢俞总，请俞总放心，我一定会维持好客户关系，不让您失望。”
俞厌舟端着茶杯，头都没抬：“要谢就谢顾律师，不用谢我，他平时跟在我身边说了你不少好话。”
白兰脸上喜色更胜，林玉姝却面色倏然一变，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