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头小利,顾望辞是看不上的,他下意识想拒绝,可是不知怎么,看着姜喜晨那殷切的眼神,又觉得反正没事,去看看也行。
就这么一凑合,他就被姜喜晨带走,半自愿半被迫的看了二十多份合同。
这些东西让顾望辞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无比复杂。
姜喜晨不是小打小闹,她是认真的要开公司自立门户。
“为什么要自找麻烦,你是俞总的女人,他肯定不会亏待你。”
姜喜晨不答反问:“你还是他最器重的律师呢,现在不也被流放在外了?”
顾望辞被她噎了一下,沉默片刻,皱眉:“这不一样。”
姜喜晨笑笑,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竟然透出一股比他们这些久浸商场的男人还要更加透彻的凉薄。
“没什么不一样的,给人做事,就要受人拿捏。今天他疑心你,就能扶持新人,对你不闻不问,明天他厌弃我,我的下场也不会比你好到哪去。”
“何必这么悲观?说不定俞总对你是认真的,他愿意养你一辈子。”
“你也说了那是说不定的事,而且不论定不定,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一辈子被他养着,不也是要一辈子看他脸色?我有手有脚,想要钱,为什么不自己去赚,就非要靠别人施舍?”
姜喜晨说最后一段话时,脸上不自觉出现了点鄙薄之色。
顾望辞冷不丁问了句:“那你创业的钱是哪来的?”
姜喜晨咽了下口水,大眼睛避开他的注视,淡定答:
“从俞厌舟那弄的。”
顾望辞总算是笑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花着俞总的钱,却满脑子想着对付他,姜小姐,你良心不疼吗?”
姜喜晨也望着他笑了笑,语气温温柔柔的。
“姜家是俞厌舟弄垮的,这件事还是你跟我说的,顾律师不会失忆了吧?”
提起旧事,顾望辞愣了下,而后自然改口道:
“当时不过是个激将法,姜小姐不是已经看透了?”
姜喜晨:“不,不是激将法,姜家的破产衰落,俞厌舟在其中肯定发挥过作用。”
“姜家那么大块肉,倒下后群起而攻之是自然现象,就算俞总真的出手,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人之常情。”
姜喜晨撇唇,眨了眨眼睛:“你是律师,就是靠嘴吃饭的,怎么都都有理,我说不过你。”
顾望辞又笑了,第一次觉得姜喜晨这姑娘,身上是有点有趣的地方。
他把三份文件推回姜喜晨面前:“大体没什么问题,这三个有几处陷阱你要注意下,以免交付的时候对方以此为难不发尾款……”
顾望辞的能力的确是很惊人,姜喜晨吵架就是全神贯注的吵架,他却能一边跟她吵,一边审了好几个她给的合同,指出的那些地方也都特别专业。
姜喜晨按照他教的做着笔记,心念忽然一动,想起来一个事。
“五年前,卢家破产的事,你知不知道?”
顾望辞正在翻阅合同的动作停了停,眼神颇有深意看她一眼。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姜喜晨:“当初有个会计,做账很厉害,最后做了倒霉的替死鬼,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出狱了,你还记不记得他的名字?”
顾望辞:“你想找居正鑫?”
姜喜晨惊喜:“你记得这么清楚?快,把他名字写在纸上,我是要去找他。”
顾望辞皱眉:“你找他做什么?入狱不到三个礼拜,他就出意外死了,现在坟头的草都能有你腿长。”
姜喜晨:“……”
她完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愣愣的看着顾望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望辞却从她的失望里,琢磨出了姜喜晨的想法。
“你缺会计?”
姜喜晨闷闷地嗯了一声,脸上难掩低落。
顾望辞:“以你现在这个公司规模,想请到有能力的人估计很难……”
姜喜晨:“我有钱,我出得起高工资。”
顾望辞似笑非笑,嘲弄她的天真:
“真正的会计有几个是靠工资生活的?”
姜喜晨抿唇,沉默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顾望辞思忖一阵儿,道:
“你要是不介意没会计证,我倒是知道个做账还算不错的人。”
姜喜晨微微抬头,眼中重新浮现憧憬的神色。
顾望辞挑眉:“这可是人脉,你拿什么跟我换?”
姜喜晨迟疑片刻,咬牙:“我让俞厌舟把你弄回俞氏。”
顾望辞:“一周之内。”
姜喜晨:“成交!”
-
假期在俞氏实习后,姜喜晨那个杂务部员工的身份就一直没取消。
总算是能在来找人时,不用别人带,就自己进前台安全门了。
只不过她是从学校来的,因为天气越来越凉,穿的还很厚。
浅粉色的设计感带帽卫衣,和黑色的大口袋工装裤,再加上一双造型夸张的老爹鞋。
怎么看怎么少女,跟一整个办公大楼的都市丽人格格不入。
不过人家也都是各忙各的工作,对她的出现基本上视而不见。
姜喜晨就这么一路顺通无阻的到了总裁办公层。
值班的恰好是林玉姝。
姜喜晨笑容甜美:“林秘书。”
林玉姝愣了下,而后站起身恭敬的跟她打招呼。
“姜小姐。”
姜喜晨:“俞厌舟是在办公室吗?我今天是来找他的。”
林玉姝:“俞总在,但是……”
不等她说完,姜喜晨已经熟练的走到门口,输入了密码。
林玉姝眼中涌动纠结,想要阻拦,可最后却还是没有上前,任由姜喜晨直接走了进去。
门刚打开,姜喜晨便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哀怨的说话:
“我怀孕了。”
姜喜晨一顿,下意识地把腿往屏风后挪了挪,躲在了后面。
双手扒着屏风边儿,小心翼翼往外偷看。
俞厌舟一身白衬衫,纤尘不染的在办公桌后坐着,表情温和,看着意外的好相处。
他就用那种很温柔的模样,凝视着局促坐在他对面,状态略显憔悴的女人:
“孩子是谁的?”
十一月的天,已经十分冷了,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裙,背影十分凄凉。
“我,我不知道……”
俞厌舟眼中掠过一道不出所料的神色,语气越发温和:
“你自己怎么想,要留下来吗?”
女人语气无助:“我也不清楚,俞总,你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