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悔指着自己，“我？”
傅子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就是你了。”
边看向白行舟歪了歪头道：“出去走走？”
白行舟还没说话，夜悔就先开了口：“都走了一晚上了，傅尊主还没走够啊？”
傅子瑜越过夜悔的话，道：“你们在这屋里休息，如果有行礼的话也收拾一下，明早出发到寿福村去。”
说着拉过白行舟，看着夜悔道：“至于我们去哪，你就不必管了。”
“诶……”夜悔伸着手，一脸茫然。
傅子瑜已经和白行舟出了门。
屋里夜悔与五星楼面面相觑，半晌，夜悔呼了一下五星楼的背，“走吧，我看你行礼可不少。”
五星楼平日里就爱做些小东西，坐在那里停都停不下来，这又是在山上，材料充足，于是攒着攒着，就攒了一座小山。
夜悔与五星楼相处的时间颇长，自然知晓五星楼有多宝贝那些东西。
五星楼面上的纱布动了动，双手握拳上下举了举，十分兴奋的模样。
夜悔笑道：“瞧你那傻样。”
五星楼拉着他腰上的鞭子往后一拽。
“诶……我收回收回，五兄弟做的东西都是这个，”夜悔往后一仰，朝五星楼比了个大拇指，“宝贝似的，就该这态度。”
说着，还学着五星楼的动作鼓劲，边帮着五星楼把那堆木制的东西打包到缝好的纱布中。
一边打包，一边还不停地说着话逗趣，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傅子瑜一出门就看见三个被绑成粽子的人，其中一个流出来的血还是青色的，十分不同，傅子瑜却只是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可就在傅子瑜要直接越过他们时，有个人却突然出了声，“喂。”
傅子瑜停下，找到了声源。
有了顾柳云那儿的前车之鉴，傅子瑜对这种突然出声叫人的做法并没有多少好感，连带着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
卯奴不自在地缩了缩手，道：“我想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傅子瑜朝他走了过去，“什么交易？”
顾柳云的人，如此冷静地说要交易。
那么无论是什么交易，傅子瑜都觉得值得一听。
“我虽不知道你和我们少爷有什么仇恨，但方才看到大少爷从你们这出去了，就想是不是与他有关。”卯奴是三人中最不狼狈的一个，这得归功于他的识时务。
傅子瑜看着他，“所以？”
“既然大少爷一个人走了，那就说明你们要对付的不止我们少爷一人吧？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们对付除了我们少爷之外的人。”
傅子瑜似笑非笑，“你这幅样子说这番话，似乎没有多大说服力。”
卯奴的脸上绽放一个笑容，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一松，“那这样呢？”
卯奴站起来，与傅子瑜相似的身高，却是一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
其余两人还被绑着，失去意识背靠背坐在原地。
傅子瑜思索片刻，道：“说说条件。”
“救出我们少爷。”
傅子瑜面上闪过一丝惊奇。
“你可别误会，”卯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午奴和戌奴，还伸脚踢了踢，“我们十二地支与主人的性命锁绑，如果少爷无意放我们性命，那只要他一死，十二地支就得陪葬。”
卯奴抬头看着傅子瑜，“我要救的不是少爷，而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十二地支，中还剩下的人。”
傅子瑜道：“你为何觉得你们少爷会死？”
“你不知道？”
“自然不知。”
“这倒不是什么事情，我们少爷是缘客，这你们可知道？”
傅子瑜想了想，道：“缘客与新客，有何关联？”
“新客就是有求于缘君的，缘客就是有求于缘君且受了缘君许诺的。”
傅子瑜了然，“原来如此。”
卯奴皱着眉，“你们这知道的也太少了吧，就这怎么对付得了缘城？”
傅子瑜理直气壮道：“有时候知道得多也并无大用。”
卯奴张了张嘴，“这……倒也没错。”
卯奴神情有些为难，却还是接着说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缘君恐怕不久就会为少爷剖魂，到时候少爷肉身绝对保不住，寻常来讲，就是死了。所以我才想与你们交易替我们救出少爷，如果不行，那有办法解了我们身上的奴契也可以。”
傅子瑜皱起眉，“若是如此，为何你们少爷不自己走？”
乖乖在缘城等着让人剖魂？不像顾柳云啊。
卯奴一脸迷惑道：“与人交易，总不会什么凭证把柄都不留的吧？”
不自己走，自然是因为走不了了。
傅子瑜道：“所谓把柄，你可有头绪？”
卯奴摇摇头，“说不定是一旦死了，魂灵就归缘君所有。跟魔修一样。”
这么一说，傅子瑜也有印象。
当初无足死后的魂灵似乎就不知去了何处，可是……
“既然如此，那也该等你们少爷死了之后才是。”
“这不是一个事儿，是我们少爷在缘君需要之前死了的话，魂灵就会自动给了缘君，但少爷若是活到了那时候，那缘君就会自己动手剖魂，”卯奴叹气，“怎么说呢……就是……”
傅子瑜捋了捋他的话，“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你们少爷都活不长了。”
“对对对，也就是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卯奴一脸兴奋。
傅子瑜有些无奈，“可若是如此，你又想我们怎么帮你呢？”
缘君在顾柳云身上下了什么印记，照卯奴的说法，应该是与无足归魂相同性质的，不同的只是顾柳云身上的还加了限期。
可这样一来，不就无计可施了吗？
到了时间就会自动死去，魂灵归了魔族。
就算救出来也无济于事。
难怪顾柳云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卯奴道：“你错了，不是你们帮我，而是我帮你们。”
傅子瑜笑了笑，“我却不这么认为。”
卯奴看了一眼白行舟，道：“你们这般实力，恐怕都是哪方侠士来平定鸣沙夜城的动荡的吧？平定动乱，保护平民百姓，”卯奴指着自己，“你们看我，不就是你们要保护的百姓吗？保护我，是你们的目的，帮不帮你们，是我的选择，不对吗？”
“依着你们与顾柳云的关系，我可不觉得你们是寻常无辜。”
卯奴脸一塌，“可我们是被逼无奈啊！少爷对我们可不止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他能让我们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如果他精力够，甚至能控制我们的一举一动。”
卯奴脸上多了些哀恸，“你们中的一个人不就是未奴救的吗？可你们知道吗？未奴救了他之后，为了掩护他自杀了，就是因为我们在少爷面前藏不了秘密，他自杀了。还有丑奴，如果你们见过少爷，肯定也见过他，他并非作为少爷的侍从待在少爷身边，他只是少爷的傀儡而已，很多时候他的动作都非他所愿，可他就是违抗不得。如果知道如今是这样的主人，我们宁愿在顾家洗碗擦地，何必拼了性命争一个十二地支之名？但凡……但凡我们生在好些的人家……”
卯奴蹲了下去，脸埋在膝上。
傅子瑜张了张口，伸出手去。
卯奴似乎在头顶生了只眼睛，一把抓过，抬着头，“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们！”
这神采奕奕的，哪有什么难过的样子。
傅子瑜盯着抓着自己的手，“手放开。”
卯奴十分听话地缩了手。
傅子瑜招呼白行舟，“我们走吧。”
“诶诶诶……”卯奴跳起来拦到傅子瑜面前，“别啊，我虽然一点不难过，但是我说的可没一句是假的。你都生了怜悯之心，犯不着因为我没掉眼泪就调头就走吧？”
傅子瑜突然笑了，手按在他肩上，“这误会就大了，我怎么会有什么怜悯之心呢？况且你前言不搭后语，一会想交易，一会想帮我，一会又想我帮你们，我都被你弄糊涂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说着，就绕过卯奴走进了林中。
卯奴立即跟上，傅子瑜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白行舟瞥了卯奴一眼，见傅子瑜的态度，也就随他去了。
天已经快亮了，傅子瑜来到一棵树下，抹开脚边的树叶，朝白行舟招呼道：“看。”
白行舟蹲在他身边，看了过去，“这是？”
傅子瑜道：“是之前想给你看的，这个标识看起来不太寻常，我记忆中唯有镇魂阵与它相似，却又不是。阿执精通阵法，想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之前遇到鱼觞前就想带着白行舟来看，却被魂佩耽误了，醒来后又来了一趟，却被他与白行舟的事情又推了推。
如今要走了，必然要一探究竟。
白行舟面色柔和地笑了笑，将剩余的树叶扫开，让完整的阵法标记显了出来，顺着描摹了一遍。
卯奴在身后踮着脚张望，却被白行舟挡着。
不过一会，白行舟就有了结论，“可能是，聚魂阵。”
“聚魂？”
卯奴找了个好位置，也终于看了个清楚，“这东西我见过，缘君府外头有一个祭坛，到处都是这标记。”
傅子瑜看向他，“祭坛？”
“不错，怎么样，要和我交易吗？你救下十二地支，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而且你们将来要对付缘君，我肯定也能派上用场。”
傅子瑜笑道：“这会又要交易了？”
卯奴道：“就交易，不改了，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就说，一生做牛做马都可以。”
“那与在顾柳云那里又有什么区别？”
卯奴答道：“我们在顾家是永世为奴，在你这我只许诺一人，不牵连子孙。”
“可你们如今还是顾柳云的人，他对你们限制颇大，我如何信你？”
卯奴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你可听过万象决？”
傅子瑜看向白行舟。
白行舟看着卯奴，“万象决并不是你想就立得下的。”
卯奴语气坚定道：“只要你应下我的话，我可以立。”
傅子瑜对万象决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也十分确定卯奴对他们有用处，“但我们并无把握。”
无论是对付缘君，还是救出顾柳云。
卯奴道：“如果不行，你们恐怕也与我们一样，活不成了。”
“这又从何说起？”
“少爷不会放过你们，而且听闻双华公主也看中了你们中的人，这样下去，就算你们不动手，缘君也会派人来抓你们回去。”
傅子瑜点点头，“关于缘城的事，可以先说与我听吗？”
卯奴盯着傅子瑜想了许久，才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缘城是什么地方，甚至连连听都没听过，直到少爷将我们带过来。后来我又回来流沙国调查，才知道黑市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只要愿意以灵魂为代价，就可以在黑市拍卖所买到一张阵法图，用血照着画出上面的图，就能到一个叫缘城的地方，那里会帮你实现任何愿望。那张图很贵，我曾假装要买去问过价，一千两白银，也就少爷买得起了。”
“所以缘城中，都是出得起票价的人了？”
卯奴点点头。
“有如此家财，为何还要出卖灵魂？”丰衣足食，还有什么值得出卖灵魂？
卯奴耸耸肩，“谁知道，不过我是知道有人许了家财万万贯的心愿，而且缘君立刻就取了他的魂魄。”
傅子瑜笑道：“一千两加一个灵魂，换家财万贯？”
卯奴道：“是万万，与缘君许愿，都是要做好度量的。”
傅子瑜了然，“那若是有人狮子大开口呢？”
“不是所有心愿缘君都会应下的，但若是不应，那非但不会收取灵魂，还会赠与两千两白银。还有些人专门为这而来，不过要冒着灵魂被取的风险，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傅子瑜道：“也不必去想他们如何想的。”
“说得也是，”卯奴顿了顿，“还有其余心愿，我有认识过几个人，见得比较多的是报血海深仇，当然也有人是要不必劳作一生荣华，缘城中什么都有，但有一点，那就是缘客都尊缘君为神。如果你要对付缘君，恐怕很少人会答应。”
傅子瑜点点头，“已成附庸者，不必考量。”
不想被拯救的人，不必费力拯救。
傅子瑜想了想，问道：“不过缘君要这么多魂灵做什么？”
出得起一千两就帮人实现愿望，这世上符合要求的人不多，却也不会少。
卯奴挠了挠头，“这你可就难为我了，这种中心的事情，恐怕缘城最受宠的少爷都不知晓吧……”
傅子瑜抓住关键，“最受宠？”
卯奴点点头，“对，缘君宠着少爷到了双华公主都要礼让三分的地步，缘由我也有几分猜想。”
“哦？”
卯奴煞有其事道：“缘君我见过，双目失明，可能是看上了我们少爷那双好眼睛，所以才会这般养着，跟养猪似的。”
傅子瑜被他的比喻呛了一下，停顿半晌才道：“双目失明，却看得到吗？”
“那有什么？缘城中也不乏四肢不全者来求助缘君，不过长得都不如何，少爷一向厌恶他们，我也不常与他们打交道。”
傅子瑜道：“四肢不全也能长全？”
卯奴道：“这倒没办法，不过如果他们愿意，缘君会把他们收为魔侍放在左右，等死了之后补全魂灵。”
傅子瑜看向白行舟，白行舟点了一下头。
对于高等大魔来说，补全一个魔修的魂灵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
傅子瑜朝白行舟道：“那说不定我们往后还有机会遇上无手无足了。”
“若是魔修，那不足为惧。”有白行舟在，就算来成千上万的魔修，也干不成任何事情。
傅子瑜笑了笑，没有多说。
卯奴一脸惊奇，“你们认识没手没脚？”
傅子瑜道：“你也认得？”
卯奴点点头，“自然，就是他们告诉的少爷，说大少爷被人所救，如今就在梨花山上的。”
傅子瑜点点头，“果然如此。”
早有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