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慧坐诊时接待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她以为她孩子在外面,催了几次,让她把孩子抱进来,对方却一直不说话。
她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发现她正死死盯着自己,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充满审视和敌意。
她心里一咯噔,问她什么意思。
对方又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讥讽道:“别说,虽然有点年纪,确实还有几分姿色,咋就不做人呢?”
“你要不看病就出去!刘洁,刘洁,你过来一下!”
周心慧被她弄得心里发毛,沉着脸叫门口的护士。
刘洁早听着动静不对,过来拽那女人的胳膊,却被她一使劲儿甩开了。
“谁说我不看病?我就是来看病的,专门找你周心慧看病的!”
她忽地拔高音量,声音刀子一样尖锐。
“刘洁,你叫下保安!”
周心慧看外面的病人和家属都围了上来,一阵急躁。
那女人把桌子一拍,腾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吓唬谁呢?我又没做违法的事,别保安了,警察来了我都不怕!”
“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心慧非常无奈。
“你来看看把我男朋友勾走的老小三长什么样,不行啊?”
那女人一脸挑衅。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四周一片哗然,连周心慧都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什么老小三男朋友,我都不认识你。
“别装了!”那女人轻蔑一笑,说,“之前我闺蜜就见过你坐他的车,昨天我又亲眼看到他来接你,只是没追上你们而已。我说大姐,天下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呢?我俩都谈三年了,就差没去领证了,你缺德不缺德?!”
人群又一阵惊呼,连护士刘洁看周心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周心慧气得浑身打战,厉声道:“胡说八道!昨天我......”
突然反应过来了,说:“你说的不会是杨家林吧?”
昨天杨家林在附近办事,她确实坐了他的顺风车。
“哎哟,现在你又认识他了?变得可真快呀!”
那女人坐实了自己的猜测,阴阳怪气。
“你误会了,那是我弟弟,亲弟弟。”周心慧赶紧解释,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那女子在气头上,语气更加尖利了:“拜托,扯谎你也扯个靠谱点的!我和他谈这么久,从没听说他还有姐姐!什么姐弟?奸夫淫妇还差不多,别在这儿恶心我了!你领导呢?你跟我去见领导,这么没道德的人还能当医生,有没有王法?”
那女人虽然年轻,却厉害得很,说着就要凑过去揪她衣服。
“干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钟乐平突然从人群后冲了过来,一把拨开她的手,怒道,“这是你可以随便撒泼的地方吗?再闹我就报警了!”
“我闹什么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钟乐平人高马大,虎起脸还挺凶,那女人虽嘴巴还不饶人,到底不敢往前去了。
“我都听到了,他俩确实是姐弟,这点我能证明。”
“你谁啊你就能证明?”
“我是他老公!”
这话显然让那个女人非常意外,她愣了瞬,突然恶毒地一笑,说:“他俩是不是亲姐弟我不知道,你肯定是亲老公,连绿帽子也愿意往头上戴。唬谁呢?一个姓周,一个姓杨,他俩算哪门子亲姐弟?”
“那是因为......”
钟乐平不顾人群恶意的哄笑,急急解释。
“别说了,跟一个神经病有什么可说的?!”
周心慧丢人还丢到了钟乐平跟前,愤怒又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打断他,一边对那个女人说,“你不走是不是?那好,我走!”
起身拨开人群就往外走,钟乐平赶紧跟上。
毛敏很生气,虽然没有当场发作,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让周心慧回去避避风头,写份情况说明,需要时会打给她。
周心慧羞耻又沮丧,感觉自己这几日的努力全白费了,瞬间就被打回了原点。
钟乐平一直在办公室外面等她,看到她出来快步迎了上去,说:“家林这小子不靠谱了,快三十了还在外面搞这些花花事,惹祸惹到你这儿来了!”
周心慧心里比他还恨,虽面无表情,胸膛却剧烈起伏着,明显在努力压着怒火。
钟乐平又埋怨她:“你也是的,刚才为啥不让我把你和杨家林的关系说清楚啊?那些人不一定怎么想呢!”
周心慧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猛地收住脚步,说:“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她要信早信了。她谁啊?凭什么我要把自己家里的隐私全抖出来?”
她妈水性杨花、嫁了三个丈夫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耻辱,也是她不能触碰的心病。
钟乐平看她语气表情不同寻常,明显是气狠了,没再说话,下楼后才开口:“我今天开了车,送你回去吧!”
他熟知周心慧的脾气,以为她肯定不愿坐,已经准备好费一番口舌了,没想到她马上就同意了。
她心里的那把怒火越烧越旺,让她口焦舌燥,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和罪魁祸首杨家林算账。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钟乐平很快在周心慧指引下开到了她租住的小区。
这是离婚后他第一次看到她住的地方,大受冲击,惊讶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大门破旧,楼房低矮,墙皮剥落,随处可见乱七八糟的电线网线,有喷泉、亭子、假山和网球场的惠南校区仿佛不在同一时代。
换以前,周心慧肯定会被这么一问刺激到,现在却坦然多了,说:“这地方怎么了?我住得挺舒服的。”
“你是不是手头紧张?那笔存款我……”
“别说那些没用的。”
周心慧打断他,从包里拿出钟语涵的医疗本,还有一袋提前备好的中草药,一并递给他,说,“涵涵这次生病肯定是吃了凉东西,她从小脾虚,饮食上一定严格把握好,要不有她受的罪!这些草药是我根据她体质配的,不用煎,直接泡水喝就行,我加了甘草,有甜味,她会喝的。”
顿一顿,又说:“涵涵比一般孩子聪明,但非常浮躁,平日不压着点不行,一味惯着后面大人小孩都难收场。”
这话以前钟乐平最不爱听。
以前周心慧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心平气和。
在这个家里,她习惯直接发号施令,不觉得和钟乐平有沟通的必要。
现在钟乐平在钟语涵那里吃足了苦头,心境不同以前,竟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