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了？”
周心慧沉声问，脸掩在雨伞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金琳琅不知道自己惹了祸，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和亢奋中，说：“我去看小鬼的演唱会去了。姐，你不知道今天的舞台有多绝，现场氛围嗨到爆，我们全疯了，跟着他又唱又跳又叫，嗓子都喊哑了......”
突然刹住了，她隔着雨幕看到了她姐的脸，冷得像冰块一样，嘶嘶散发着寒意。
“我提前告诉你了啊，给你发了微信，你不会没收到吧？”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没有！”
“怎么可能？！”
金琳琅脸色一变，赶紧掏出手机，却发现是黑屏，一拍脑袋，说：“差点忘了，手机耗完电关机了。幸好我准备充分，带了点现金，要不就回不来了。姐，你是不是打不通我电话着急了？”
她双手合在一起，讨好地对着她作了两下揖，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演唱会声音乐太大声，根本听不见。”
周心慧不说话。
她伸手拉她，说：“走啦，我都快累死了，得赶紧回去躺着。”
周心慧看她这么轻描淡写，怒火瞬间在体内四窜，厉声道：“金琳琅，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做事前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很难吗？！”
这话相当重，金琳琅脸上的笑立刻凝固了，声音变得很不自然，但还努力在解释，说：“我没有不考虑，我给你发过信息，可能演唱会的信号不好，没发出去，我真不知道。”
“那去之前呢？和我打个招呼会浪费你多长时间？你可刚刚签了家规，还按了手印，转身就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觉得那是在闹着玩啊？”
“怎么会？哎，就这么点小事，你怎么没完没了了？姐，咱回吧，回去再说，我累得都站不住了。今晚是我这段时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夜晚，您高抬贵手，不要毁了它。”
金琳琅又累又扫兴，小脸也垮了下来。
“呵，看演唱会看累了，真亏你说得出口。我又上班又兼职，因为你一晚上坐立不安，我不累？我毁了你的晚上，那我的晚上谁毁了？！”
“所以我才说赶紧回去休息啊，你又非在这里耗，现在又说这个，到底想怎么着？真不可理喻！”
金琳琅又气又急，口不择言。
雨小了，但雨丝连绵不绝，不仅打湿了她的脸和衣服，还耗尽了她的耐心。
“你说什么？”
周心慧的眼睛猛地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一直尊重甚至讨好自己的小妹吗？
“你姐俩不赶紧回去，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没等她再爆发，杨家林突然出现了。
他走得有点急，气喘吁吁，看到金琳琅后松了口气，笑着对周心慧说：“我就说你小题大做吧？你看，这不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吗？”
他平日说话也这副德性，但此时此刻的这句话却像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了引线，让周心慧炸了。
“对，我小题大做，我不可理喻，我自作自受，我贱，行了吧？！”
周心慧脸色铁青，嘴唇微抖，连珠炮地说了一串。
杨家林一愣，这才发现她们姐俩之间的氛围不对，不敢惹周心慧，问金琳琅：“你做什么了？惹大姐这么生气？”
“我哪敢惹她？我就是看了场演唱会。小鬼是陪伴了我很久的偶像，他的演唱会我每场都追的。除了发给她的信息因为网络原因没发出去外，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我也不懂她在气什么，不懂怎么我在她眼里就罪恶滔天了！”
金琳琅脾气也上来了，硬邦邦地说。
“还每场都追？金琳琅，你搞搞清楚，你现在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你现在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
周心慧被她的话刺痛了。
她没偶像吗？她喜欢周杰伦多少年了，从没想过去看演唱会，工作赚钱了也没想过去，多傻才会花大几百块钱去凑那热闹？=
“我愿意！我就愿意饿着肚子看看天上的月亮，不行吗？”
“还月亮？不就打几个耳洞，擦点粉，说几个蹩脚的英语单词的小白脸，娘娘腔吗？！专门骗你们这些没脑子的！”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你根本就对他一无所知，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知道他有多优秀多勇敢和努力吗？”
神一样的偶像被这样侮辱，金琳琅气得脸都涨红了。
“呵呵，他看过你一眼吗？和你说过一句话吗？怎么就这么了不起了，连说都不能说？你们这代年轻人就这样，冷漠自私，对身边的人不管不问，却把骗你们钱的小白脸看得比亲爹还亲！”
周心慧被激怒了，刀子似的话脱口而出。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小白脸！！”金琳琅气愤地大喊，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签名海报，展示给她看，说：“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是小白脸吗？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仅帮我签名了，还说看过我给他的留言，鼓励我再勇敢一点熬过这段日子。他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不像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还那么盛气凌人......”
想一想，觉得不解恨，又加了句非常诛心的话：“我以前还奇怪姐夫为啥和你离婚，现在终于明白了，你......”
话未说完，海报就被周心慧劈手抢了过去，须臾间，嚓嚓被她撕成了四半，扔到了泥水里。
周心慧又使劲踩了两下，说：“你错了，这样才叫盛气凌人！”
杨家林和金琳琅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都傻眼了。
金琳琅先反应过来，像头受伤的小兽一样，嗷一声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她，蹲下去捡她脚下的海报碎片。
杨家林赶紧去拉她，说，算了算了，别要了，已经成这样了，以后二哥再帮你弄一张。
“我不！我就要我这张！”
金琳琅哭喊着甩开他，捡起泥水淋漓的海报，像看杀夫仇人一样瞪着周心慧，恨恨道：“我讨厌你，你不仅没心没肝没感情，连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你是世界上最最最最讨厌的人！！”
说完，满脸泪地跑开了。
杨家林本能地拔腿要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周心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站在一滩水坑里，面无表情，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钟乐平说她和她女儿的事他还将信将疑，这回真领教了。她这爆脾气一上来真的不分青红皂白，霹雳啪啦，吓死人了。
“不用管我，看看她去哪儿了，深更半夜的，别出什么事了。”
周心慧开口，一扫刚才的愤怒和强势，声音疲倦颓然。
可能已经过了那个劲儿。
“我看她往咱住的地方去了，这么晚了，你也回吧！”
“我没事，你先过去看看她，我冷静下再回。”
周心慧抹了一把脸，转身往小区广场方向走去。
事情怎么会失控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也不知道，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来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