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凤仪宫内一片寂静。
院中的梅树开了,清冷的香气飘进殿内。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主动用膳。
太医们都松了口气,只有清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
每日按时用膳,按时饮药,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走的躯壳。
白日里,她总是坐在窗前发呆,看着院中的梅花开了又谢。
偶尔深夜,清羽守在外间,能听见她在内室翻动书页的声响,却不知她在看些什么。
腊月初九,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疼......”李青萝突然捂住腹部,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出声。
“娘娘要生了!”清羽的惊呼声传遍整个凤仪宫。
产房内顿时忙碌起来。
宫女们提着暖炉,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稳婆们手脚麻利地铺设产床,太医们在一旁煎药。
萧靖尘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闻消息立刻起身。
他大步流星往凤仪宫赶来,雪花落在明黄龙袍上,很快就化成了水渍。
“啊——”一声痛呼从内室传来。
萧靖尘的脚步一顿,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
他在殿外来回踱步,每听到一声痛呼,眉头就皱得更深。
御医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老太医出来复命,“娘娘...娘娘体力不济,这一胎......”
“母子都保住!”萧靖尘厉声打断,“若有闪失,你们全家陪葬!”
内室中,李青萝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汗水浸湿了鬓角,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她紧紧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娘娘用力!”稳婆的声音带着急切,“看到头了!”
“呜......”她发出一声低吟,浑身都在颤抖。
萧靖尘在外间听得真切,不由自主地抬手,却又生生止住。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是九五至尊,可在生死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冬夜。
“是皇子!”稳婆喜呼,“生得好好的,眉眼像极了皇上!”
萧靖尘大步跨入内室,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他转头想与她分享这一刻的喜悦,却见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娘娘......”清羽试探着唤了一声。
李青萝缓缓睁开眼,看向萧靖尘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
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如同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青萝!”萧靖尘一把抓住她的手,却惊觉如此冰凉。
他第一次喊她的闺名,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她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然后,眼睛慢慢闭上,手无力地垂落。
“娘娘!”清羽的哭声划破了夜空。
外间的宫女们跪了一地,低声啜泣。
萧靖尘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握住她的姿势。
他的指尖颤抖,想抚上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
她,就这样走了?
“出去!”他突然怒吼,“都给朕滚出去!”
殿内瞬间空了。
他一把扯落床幔,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你给朕醒来!你敢这样一走了之......”
声音却在颤抖。
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用那双倔强的眸子瞪他了。
七日后。
“皇上,”清羽跪在御书房外,“娘娘生前说过,要用金丝楠木的棺椁,要放在向阳的山坡上,还要......”
“照办。”他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御书房内,他独自坐着,案前摆着一碗已经凉透的参汤。
他日日批阅奏折到五更天,仿佛要用政务麻痹自己。
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那双倔强的眼睛,想起她咬着牙不肯屈服的模样。
抱起熟睡的小皇子,他长久地凝视着那张小脸。
这是她留给他唯一的印记,却也是她恨他入骨的证明。
外面依旧飘着细雨,檐角的风铃声不时传来,像是她隐忍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