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焦虑的声音撞进龙明月耳朵,像游动的小锦鲤一下牵出她的层层惆怅。
李乐爱好美食,各地珍馐美味吃多了,味蕾练就了挑三拣四的能力,此时却对乡间菜馆的家常味道欲罢不能,或许身边有龙明月的缘故,他胃口好的得不是一般,半斤炒驴肉,三个素拌野菜,一小碗黄沙湾特色馓饭下肚,还意犹未尽。
黄沙湾现如今的馓饭不再是贫穷年代用包谷面兑入少量白面做成的一种面食,而是将米饭煮成介于白粥和米饭之间的形态,然后边加小麦面粉边使劲搅拌,让米和面完美结合,成型的馓饭柔韧劲道,香滑Q弹,老少皆宜。
李乐打个饱嗝摸摸腹部说:“明月,黄沙湾的饭馆和黄沙湾的人一样厚道,这不到一百块钱吃得又饱又好。”
龙明月眼神空洞地望着李乐,不自觉地转动筷子,没有察觉自己早已泪光盈盈,机械地夹起块驴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你哭了?刚刚给谁打电话呢?”李乐很敏锐地捕捉到龙明月情绪的波动。
“这个驴肉很好吃,你知道吗?这有个传说呢!
汉武帝刘彻当年为了一举扫平匈奴在河西地区的剩余势力,从而打通进入西域的通途,发动第二次西征。
著名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率兵从丰岳省环县出发,经过黄沙湾镇,看见村民饥不果腹,神情憔悴,心下大为不忍,随命士兵将驮运淄重的大毛驴宰杀放血炖煮,给村民们食用。
黄沙湾的村民吃了驴肉,身体健壮,脸色红润,聪明的他们就在河湾养起毛驴,做出各种各样的吃法,开酒馆做起驴肉卖买。
黄沙湾有天赐的黄河谷底环境,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现在成为丰岳省生产绿色蔬菜的大镇,健硕的毛驴在这里享受优美的自然环境,啃吃青草,汲取河水,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最近几年成为黄沙湾又一特色小吃。”
龙明月沉闷的声音讲完故事,眼神重又聚起坚毅纯澈的光芒,清浅的微笑模糊了腮边的泪痕。
正好老板送来两瓶饮料,笑呵呵说:“黄沙湾的驴肉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霍去病将军发明制作的呀!女子,我听说这个故事很受感动,给你们再送个菜吧!是我自家园子种的甜苦苦菜,蘸着我秘制的酱生吃,爽口清脆,解腻消炎。”
李乐侧耳倾听,迟滞的眼神茫然扫了一圈饭馆,说:“老板,你这馆子里咋没有驴肉的宣传画报?特色的东西要有特色的环境么!”
老板环视周围用餐的顾客,都已酒酣耳热之际,一时半会不需要服务,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开龙明月对面的餐桌椅子,索性坐下来和他们说话。
“小伙子眼神很犀利么!我也想到过,但是一般的宣传壁画附近其他驴肉馆子都有,我有心搞个别样的,暂时还没想出来。二位年轻有见识,有没有新颖的想法呢?不会白白让你们出力的,以后只要来我这里用餐,一律给你们打六折。”
老板诚恳地说,龙明月初进门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这简直是朵丰姿美艳的黑牡丹么!
他试探着询问他们的想法,其实心里已有一个完美的思路:这女子若能给他的炉肉馆子做广告,那绝色倾城的美貌和清新雅致的气质会吸引更多年轻的消费者。
滨河搬迁小区落成后,有追求新鲜的生意人在河边搞露营烧烤,板房KTV,生意意想不到的红火,其中最大的消费群体就是年轻人。
李乐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真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他赶紧摆手说:“老板,你高抬我们了,我眼睛看不见的,从往来顾客不断询问的声音里猜测到的,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有啥主意呢!你这小馆子生意不容易,我们还是照数付账吧!”
老板的眼神转到龙明月身上,乞求道:“女子是黄沙湾人吧?帮人就是帮自己,能不能请你做个广告呢?费用不会亏待你。”
李乐早有耳闻龙明月给黄沙湾的土特产义务代言的事,他嘲笑龙明月是傻大妞,顶着一张漂亮脸蛋却生生把自己累成狗、晒成非洲妹子的标配!
岳子涵对龙明月的冷漠疏离,让他内心重又燃起爱慕的激情,他渴盼重新牵起龙明月的手,也坚定收购桑梓合作社的决心。李宏毅已经联系了龙明月的叔叔赵辉,商谈建希望小学的事。
李乐抬胳膊挡着龙明月说:“老板,你看走眼了吧?你面前的闺女可不是普通的乡下丫头,她黄沙湾桑梓合作社社长!”
老板眼睛又是一亮,一拍大腿高兴地叫道:“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龙社长的传说是真实存在呀!”
李乐仅存的自信彻底被这个土包子老板击败了,他又陷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果然龙明月笑嘻嘻说:“这个呀!小事一桩,我一直在为黄沙湾的土特产代言,你这驴肉很好吃,可以注册商标。”
老板感激地双手握住龙明月的手说:“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我姓陈,单名一个功字,馆子开业才半年,这是我的名片。我的驴肉是大舅哥在河对岸麋滩放养的毛驴,肉质细腻,绿色环保,你这个大美女若能为我做广告,我想我的第二家、第三家分店会很快开起来。”
李乐闷声不响地坐着,脸色阴沉,大口嚼着苦苦菜,突然沉声说道:“明月,我的眼睛很难受!”
话音未落,人已经栽倒在餐桌上。
老板飞快地收起龙明月的名片,朝后厨招呼道:“憨憨,快背这位小哥去医院。”
龙明月脸色惨白,抓住李乐胳膊摇晃道:“你别吓唬我,李乐!”
后厨飞奔而来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龙明月急声道:“小哥儿,千万轻拿轻放啊!”
老板递给龙明月一瓶矿泉水说:“你放一百个心,憨憨会基本的急救常识,店里有小车,我们坐上跟着去县医院!”
李乐的父母火速接走了儿子,临登机前他母亲握紧龙明月的手说:“你放心,不管乐乐生死如何,我们都会完成他曾经的承诺。”
龙明月双腮赤红,神情憔悴,从李乐晕倒那一刻,眼泪就没止住过,她的两位至亲离开时她都没这么心痛,她哭老天爷残酷暴虐,生生要从她身边再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陈功很仗义,在医院跑前跑后找大夫,又派憨憨去机场接李乐父母,最后悄悄结清急诊费用。
他也来送李乐父母,瞧着伤痛欲绝的龙明月,他上前替她说:“谢谢你们!黄沙湾镇全体村民祝福李乐恢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