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有一段日子没找姥姥订地软了,他不来的理由姥姥也不问,他跟在湘湘后面磨磨蹭蹭进门,姥姥瞧见呵呵笑道:“刚看见树上落了花喜鹊,你俩就来了!”
湘湘放下豆角就要走,她得联系镇上会刺绣和裁剪的妇女,将第一批活做得漂漂亮亮,为黄沙湾巧媳妇的刺绣闯出名声,业务范围不能仅局限于婚纱,装裱壁挂家居软饰目前市场前景都看好。
姥姥听她提及林峰的想法,张口就说出镇上七八个女红绝佳的媳妇子,还卖关子道:“你俩猜猜,老一辈里谁最能?”
湘湘凝眉思索半刻,犹疑着说:“二奶奶?”
姥姥拍掌大笑道:“对对的!她娘家祖辈据说在宫里当过绣娘,可惜我们都没眼福见过她的绣品,。”
湘湘心里有了主意,自家婆婆这深藏不露的绝技她曾试探过,二奶奶含含糊糊混过去了。既然如此,她正好在家闲暇无事,让她负责绣品收集监督吧!自己就能腾出时间,跟着邱毅学习电脑操作。
姥姥说土灶火焖出的面条香,邱毅就抱来一捆包谷秸秆,坐在灶台前烧起火来。
姥姥从黑瓷大缸里挖了冒尖的三碗白面,舀水和面,嘴里边念叨:“工人的中午饭你送过去,顺便叫林峰来家里吃饭,显得正规些!这新麦子磨的面还没吃过,不知劲道不?”
“林峰嘴粗不挑食的,姥,你的茶饭水平招呼他绰绰有余!”邱毅说着握住两棵秸秆,顶在膝盖上啪嚓撅断,徐徐送进灶火眼。
“明月过两天去东州,你和雪琴去送送吧!我给赵越再带些葱花饼。”
姥姥随意地说,雪琴和邱毅的生辰八字她让张婆婆看过,属上上姻缘。
“姥,赵越的嘴会越吃越刁的,你甭忙活惦记。”邱毅侧着脑袋观察火势,并没听懂姥姥的弦外之音。
“雪琴是个好姑娘,吃苦能干,她娘老子是岳子涵县长的堂舅。”姥姥的这个小道消息是薛立华告诉她的,龙明月都不知道。她给邱毅抛出这个沉甸甸的秘密,绝无轻视邱毅能力的意思,她视邱毅和龙明月一样亲近,巴望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们寻到好归宿。
邱毅手里的秸秆轻微抖动一下,雪琴有这么大的来头呀!牛镇长果然老谋深算,或者他确实欣赏龙明月本人,才介绍这么背景强硬的人帮衬她。
“姥,雪琴藏得真深!岳县长和龙明月合影时雪琴还岳县长长岳县长短的。”邱毅的火烧得时大时小,忽地窜出一团火苗,他抽出秸秆啪啪踩灭火星。
姥姥笑呵呵道:“你小心鞋底子!”
边说边抓起一把包谷面播,噗噗洒在擀成大圆形的面片上,擀面棍轻巧地挑起面片,来回折叠成巴掌宽窄,银刀起落之间,一把一把如机器切出、均匀透亮的手擀面整齐地码放在案板上。
邱毅望着案板上空飞扬的粉尘,配合姥姥娴熟优美的动作,怡然生趣,他猛然醒悟,姥姥在给他说媒呢!他绕着河岸走了好几圈,还为龙明月高兴了半响。
“姥姥!如此一来,雪琴可是身价百倍了,我哪里敢高攀呢?”邱毅对雪琴的厉害有所耳闻的。
纪杨母亲后来还来合作社大闹,蛮横无理地骂邱毅受龙明月指使,收钱后又翻脸不认账,青天白日还敢打人,十足一对鬼混的狗男女,玷污黄沙湾干净的民风,村民们都恨不得杀了解恨。
龙明月以礼相待地叫了声“姨”,她抱定清者自清的老理,不去和她一般见识。
让她没料到,纪杨母亲以为她示弱胆怯了,站在滨河路中央,声嘶力竭地又哭又骂,誓不讨回八万块不罢休。
雪琴当时就气炸毛了,秀目圆睁,一言不发,挽起袖子抄过门后的铁铲子,抡圆了就往纪杨母亲身上招呼。
后据湘湘的实况转播,雪琴当时如一头凶猛的豹子矫捷地追赶纪杨母亲,两人在滨河路上纠缠很久,过往车辆不得不小心绕行。纪杨母亲张大嘴喘气,实在跑不动,后面又是银光闪烁的铁铲,噗通跪地求饶。
合作社的工人包括龙明月在内,遥遥看着她俩追逐,抱起手臂观战,纪杨母亲跪下的瞬间,雪琴也噗通跪下,这使得目睹完整过程的村民们没有谗言可挖掘,人家也被逼无奈啊!
“毅啊!姥姥是过来人,男女婚配,最后都要柴米油盐过日子,管你高官豪门,管你小家穷户,女人永远得有私心,这日子才能过好!”姥姥往锅里倒进黄亮的胡麻油,食指麻利地顺着壶嘴捋过去,又在嘴唇上一抹。
“姥姥!”
林峰探进脑袋喊了一嗓子,“千万别给邱毅吃独食啊!”
邱毅顺手举起手里的秸秆扫向林峰脚踝骨道:“狗鼻子尖,顺着味儿找来的!”
他总算听明白姥姥话里的含义了,龙明月对事业和员工的责任心重于对自己和家人,不是好的结婚对象。
他惊讶老人的清醒犀利,她太了解自己的孙女龙明月了,她也将邱毅的大男子主义看得一清二楚,适时地敲醒徘徊不定的他。
林峰已经将滨河路两旁的摄影资源查看遍了,龙明月的脚步慢吞吞的,总是接电话,菜商和菜农的问题解决不完。
他百无聊赖,顺着大渠沿居然摸到姥姥家了,也可能姥姥家飘出的饭香味浓郁。
姥姥从灶台下面的坛子里捞出胖嘟嘟的泡椒脚爪,斩成小块,盛在小碟,递给林峰餐前开胃。
“我随邱毅也叫您姥姥,行吗?”林峰的嘴很甜,弯起的眉眼含着一丝呆萌。
邱毅白了他一眼道:“这一碟子鸡爪可不能白吃,那批刺绣样品要按市场价付费的,你回头装裱了卖掉,不会亏本。”
林峰苦笑着说:“哥们,你倒底帮谁?”说着急急地扔进嘴里鸡爪,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姥姥笑着撵起邱毅,自己边烧火边焖面,香味窜出来,在房梁萦绕。
“哥们,不瞒你说,我打算留在黄沙湾了!”邱毅平静地说,他抽出秸秆时手指被炙烤得生疼,他发现那种疼痛过后,心里有小股的快乐冒出来,他的决定也是那时候成型的。
“啊?”林峰啃着鸡爪子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