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给岳子涵的脖子挂上一只香包,左右端详说:“这荷包装了中药,你晚上摘下来放在枕边,睡觉好些。”
岳子涵手指抚弄着精致的荷包,盯着姥姥说:“姥姥,把龙明月嫁给我吧!”
姥姥笑了笑,嘴角的皱纹像金丝菊瓣展开,伸手翻下岳子涵翘起的衣领说:“小岳,明月不属于任何人,你大胆追求吧!”
岳子涵耳畔拂过馨香的柔风,他凝视姥姥浑黄的眼睛,尽力捕捉其闪烁的慈祥温暖,不自觉握住姥姥枯瘦的手,一股柔韧的力量传递到他宽厚的手掌。
他真想抱抱面前的老人,她是黄沙湾水土滋养的珍宝,龙明月秉承了姥姥性格里全部的柔韧孤傲,他真心地感谢老人,让他的情感归宿在山重水复中豁然开朗。
龙明月心神不定地翻腾姥姥的厨房,眼角余光却溜向玻璃窗外,姥姥和岳子涵的对话情景里美食对龙明月毫无吸引力。
赵越不遗余力地充当起美食家,咸鸡蛋,腌缸肉,泡鸡爪,卤肘花一一品尝,脸上泛起满足的笑意,砸吧着手指说:“明月,别张望了!最安心稳妥的爱情就在最油腻凡俗的烟火里,能给你打伞的人总是在风雨前赶到。”
龙明月斜歔着眼看赵越吃得满面红光,说:“哥,你制作的鸡汤很鲜美,可是我拿什么东西盛着喝呢?”
赵越愣怔住,眼睛留恋在肘花油汪汪的表皮,随口说:“手捧着喝呀!难不成要我喂你?”
龙明月端起肘花从赵越鼻子前绕一圈放进橱柜,狡黠地眨着长眼睫说:“岳子涵是不是你使得激将法?”
赵越用鼻子哼出一个不屑说:“他这是高攀咱呢!瞧他穿着白衬衣像八十年代的老干部!”
“赵越!谁像老干部?你回来不吭声,不够哥们!”
邱毅走进姥姥家大门就看见岳子涵和姥姥说话,他有些纳闷,不好上前打扰,踏进了厨房看见赵越更是惊讶,雪琴只说龙明月回来了。
赵越在看见邱毅的瞬间,立马决定必须给岳子涵使激将法,邱毅身上未经历练的意气风发和岳子涵的沉稳通达立见高下,龙明月当前的情况更适合岳子涵的相携相助。
赵越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给了邱毅一个大熊抱,一拳砸在他的胸脯说:“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牵挂!我游离在权力之外,你好好往上爬,哥们哪天混不下去,还能在你府上讨口饭吃!”
“去去去!”邱毅拨开赵越攀在他身上的胳膊,“我可扛不动你的赖皮!”
龙明月和邱毅通过电话,镇上要借端午节在滨河路举办瓜为媒农产品晒宝大赛,刘镇长的请柬雪片似地撒出去,省科协科普部,省农技协联合会,市科协、县科协,蔬菜公司,县委书记、县长,受邀领导和相关部门同时还收到一份龙明月头像做广告的精美农产品宣传册。
邱毅的到来让龙明月游移的心思重新回到正常的轨迹,黄沙湾一草一木的召唤,伴随着大河呼啸的波涛声遥遥传来。
“邱毅,晒宝大赛准备怎么样了?”
龙明月换了件绿色的体恤出来,甩着马尾辫问。
“好得很么,你给黄沙湾引进了一个优良品种,可以用惊为天人形容。”
邱毅抱着胳膊嘲弄地说。
龙明月一惊,种业公司出了状况?雪琴没有汇报啊!
她抓住邱毅急急问:“合作社有事发生?”
赵越也紧张地瞧着邱毅卖关子,这小子毛里毛燥,说话像唱戏,还好岳子涵已捷足先登,龙明月的终身有所托付。
“哈哈!”邱毅忍不住笑出声,“二位莫要瞎猜,我说的是龙明月从晏都带来的朋友马立明!”
“他怎么了?”赵越和龙明月不约而同地问。
“走吧!你们去亲眼见识就知道了!”邱毅有点动情地看着龙明月,距离和时间让他觉察翻过页的爱恋又簌簌发出嫩芽。
马立明此时正在合作社拉着工人排练秦腔,他初来乍到,对合作社的每个理事和工人都毕恭毕敬,殷勤谦虚,干活更是不惜力气,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他热衷秦腔,苍凉的嗓音唱起秦腔,像无助飘零的游子在朝母亲呦呦哀鸣。
三舅多次无奈地对他说:“你把黄沙湾的秦腔唱成了洋芋搅团了,黏黏糊糊扎挖人心的很。”
马立明狡辩道:“雪琴说好听,工人们爱跟着学呢!”
黄沙湾举办瓜为媒晒宝大赛的消息让马立明兴奋的睡不着觉,他央着三舅演练节目,他将秦腔唱段改编成融合现代广场舞的歌舞,气得三舅无言以对,再不去打理他。
他却振振有词说:“与时俱进么,晒宝大赛都是村民参加,搞得太正统不利于活跃气氛。”
三舅翻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唱道:“我爹爹抢重担意志坚强,顶天立地是英勇的共产党。我跟你前进决不彷徨,红灯高举闪闪亮照我爹爹打豺狼。祖祖孙孙打下去,打不尽豺狼绝不下战场。提起敌寇心肺炸,强忍仇恨咬碎牙。贼鸠山千方百计逼取密电码,将我奶奶爹爹来枪杀。
咬住仇咬住恨,嚼碎仇恨强咽下。仇恨入心要发芽,不低头不后退,不许泪水腮边挂,流入心田开火花。
万丈怒火燃烧起,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铁梅我有准备,不怕抓不怕放,不怕皮鞭打,不怕监牢压。粉身碎骨不交密电码,
贼鸠山你等着吧,这就是铁梅给你的好回答。”
三舅悲苦的声音荡气回肠,在滨河上空盘桓,仿佛看见铮铮铁骨的李铁梅怒目圆睁,凛然正气,桀骜不驯。
赵越和邱毅同乘一辆电瓶车,听见有人唱雄浑高亢的秦腔,探着脑袋说:“明月,我老爹最爱听秦腔,却不会唱,这是谁在唱?”
邱毅侧耳倾听,原野的回声激荡出秦腔野脱悲悯的大情怀,他听得入神,放缓车速,说:“秦腔我不是很爱听,可这声音却钻进心里,掀起浪花来!”
龙明月索性停下电车,遥望河湾氤氲的茫茫尘雾,蓝汪汪的眼睛流转清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