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郎左躲右闪，东郎在竹筐里像个皮球，一时被滑到这一头，一时又被颠到那一头，真是苦不堪言，他瞅了个机会，一举蹦到东郎的肩膀上，对着盲老人摸过来的干瘦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没想到那盲者也是个狠人，猛地吃痛只是一缩，又将两只手一起伸出来像个钳子一样揪着东郎的两只耳朵把他揪出来。
东郎哎呦哎呦的惨叫者西郎也不敢硬夺，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东郎夹在胳肢窝里，伸出一只手在脸上用力的摸起来。
“嗯，不错，天庭饱满，面柱高挺，好相貌，好相貌。”盲目者高兴的用手直捋胡子。“这个孩子，三个金子，卖不卖?”
西朗知道这里的金子都是统一规定的形制，他刚才已经见过了，三个足有小金条那么大了，真是不少。
“去你妈的，你才是孩子，你才要卖身。”东郎一向阴鸷，此时却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
西郎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抱回西郎“老先生，这不是什么小孩子，这是我哥哥，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是不可能卖的，你还是找别的童子去吧！”转过身就要返回去与醉兮汇合。
“不是童子……是侏儒早慧哎呀呀，更难得了，我加到十个金子。”瞎眼的老人却像一块狗皮膏药，贴着二人不放。
一面兀自絮絮不停“啊呀，这种侏儒童子在你等手里只能是被歧视被浪费，不若转给我，你小赚一笔，也让这个矮兄弟大展才华嘛，价钱好商量嘛，唉，你不要走那么快呀。”
西郎也不答话，闷着头一个劲儿的走路，两腿生风。
瞎子追的气喘吁吁，却还是不放弃，歇一阵跑一阵倒也没有落下多少。
最后实在撑不了了，猛地加速几步，直接挡在两人的前面，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拳行了个礼“兄弟，江湖广大，相遇即是缘分。我做东，请二位吃个午饭，咱们好好说道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实在说和不了我老越也不会硬绑人，你们跑什么呀?”
西郎冷着脸，正想绕过他不搭理，东郎在竹箱里隔着竹篾拍了拍西郎的后背“兄弟，咱俩也是江河湖海里趟过来的，躲什么，今天咱们就盘盘道，看看这位朋友有什么说法。”
西郎听了哥哥的话，勉强同意，瞎子高兴的一面气喘如牛，一面赶紧敲着杖，头前带路。
将二人带到一个门脸不大的面馆。里面人不少，三教九流都有，十分热闹拥挤。掌柜的低头算账，并不招呼客人。三个店小二都是阔口咧腮，满脸横肉，雄赳赳气昂昂的举着里面摞着下三层十六碗面的油黑发亮的大托盘。每一碗面都冒着滚滚的热气和诱人的浓香。
“坐坐坐，”瞎子殷勤的抢到一个小桌，招呼两兄弟过去。
西朗和东郎挤过去，都觉得这种吃饭的气氛十分新奇。
瞎子听着二人不说话，神气活现的解释“兄弟，不是老哥哥我小气，这里的面就算是皇帝老儿的御膳房也做不出来，咱们奔波了半晌午了，口干舌燥肚腹空虚，吃一碗这里的滋补面最是熨帖，要是直接好酒好肉的用上只怕要肚腹痛疼。如果咱们兄弟有缘分，做成了这单生意我再到君悦楼好好请请你们。”
西郎冷哼了一声，东郎劝他“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还要啥自行车呀?”又向瞎子说“无妨，只不过可能说话有些不方便。”
的确，现在这里噪杂的很，两方面都是一面运气放大音量，一面又要保持体面，着实是有些吃力。
“没关系，主要是到了饭点了，漕运帮的弟兄们过来赶午饭了。”果然，说话间人山人海已经稀落了下去，好像一阵潮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瞎子老越出去了一趟，拿了一壶茶水和一大盘葱蒜。茶是大叶茶芳香解渴，葱头清灵灵的，大蒜白生生的，看着也是十分新鲜。
西郎忍不住问“你吃完饭还打算做生意么?这么冲的味儿！”
“没关系，”瞎子混不在意的摆摆手“我自有妙计，况且今天什么都不干，只单单做成这一单买卖也值。”
西郎见他旧话重提，怨气顿生，看他总是耳朵微微朝着东郎，只要是东郎说话就十分认真的的倾听，只要是东郎有所动作就就眉头微动，细细琢磨，显然是贼心未死，还打着东郎的之意。正要说些决意的话让他断了妄想。
忽听闷雷般的一声招呼“面来！”越瞎子反应极快的一转腰，三碗面挂着风声呼呼落桌，一个个像盘子一样滴溜溜的乱转，却连汤汁都没有溅出一滴。
“请请”越瞎子一面招呼，一面自己把面往嘴里送，又喇叭咬了一大口葱，辛辣的气味混着醇厚的面香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吃啊，吃啊，”越瞎子一面嚼，含含糊糊的说“吃完面咱们再商量别的事。”
西郎和东郎也就先放下心思，挑起面吃了起开，果然是劲道爽滑，十分鲜美。
把面吃完，越瞎子心满意足的发出一声呻吟，又去接了一壶大叶茶，才对着二人正色道“兄弟，你听我说。即便你和你哥哥亲如手足，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我们这些身有残疾的人的心思。在正常人眼里，我们都是一群怪物，废人，就算能够靠着家人的荫庇吃饱穿暖，心里也是憋屈的。你哥哥跟着你，还不如跟着我快活，一则我们同病相怜，可以相互慰籍，二则靠我们自己大家本事讨饭吃，天有多大我们的饭碗就有多大，人有多少，我们的衣食父母就有多少，四海遨游，岂不快哉。”
“我观你桃花未现，应该是还未娶亲吧就算你对你哥哥情深意后，你以后的妻子呢，能像你一样敬他重他么，你们的孩子呢，会不会和村里的其他小孩一起对着大伯父吐口水扔石头?兄弟，老哥哥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
东郎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我萍水相逢，我们所干的营生也是风马牛不相及，请问我对你有什么用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