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黄太医急急地道,“不知道王妃娘娘除了小的开的药以外,可还用过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本王听侍奉的两个丫头说,它曾服过一粒药丸。”夜嘉清说着,自袖中拿出方才檀玲递给他的白瓷瓶,“怎么,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黄太医急忙打开瓶塞,只轻轻一嗅,当即脸色大变,“殿下,这……怎么会让王妃娘娘服用冷香丸呢?”
“冷香丸?”夜嘉清一顿。
黄太医来不及解释,急吼吼地冲两个医女道:“开箱,取针。”
夜嘉清亦不再细问,只是走上前去,紧紧地盯着面无生气的李思怡,心中默默念道,丫头,你千万不能有什么事情,你如果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一时间,夜嘉清已全然将方才的猜忌抛到了脑后。
虽然还未入冬,可秋后已起了寒意,匆忙赶来的黄太医虽然衣着单薄,可此时锃亮的脑门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李思怡此刻的情况,没有人比黄太医清楚,他更清楚的是床上躺的人和身后站的人是什么身份,床上的人如果救不回来,自己活着走出楚王府的可能性也就相当于零了。
跟黄太医一样紧张的当然还有一直站在帷帐外侯命的檀玲和茗冉,她们很关心王妃娘娘的性命,当然,她们也同样很关心自己的性命。
看着黄太医把细若蚊足的金针一根根扎进李思怡的脚上,手上,头上,夜嘉清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足足一个时辰,黄太医才施针完毕,将插在李思怡身上一百零八个穴道上的金针尽数收回。
李思怡苍白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她扯了扯嘴角,发际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她,终于又有了疼痛感。
看到黄太医整理金针,夜嘉清紧绷的神经似乎有了有了一丝放松,但他仍旧压低声音道:“怎么样?”
黄太医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夜嘉清旋即会意,转身走出帷帐。
黄太医紧随其后,两人刚刚进入大厅,不等夜嘉清再次发问,黄太医就正色道:“启禀殿下,王妃娘娘刚才的状况完全是因为服用了冷香丸,才会使得全身冰冷,血液逆流。”
“血液逆流?”
“正是,冷香丸以雪山莲花为药引,加以其他十七种极寒的药材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本是北冥国师的师尊青城道人的独门秘药,以血液逆流,倒冲全身各大经脉穴道为原理,使人身体泛凉,随即麻木,以压制疼痛感。不过,这种方法虽然能使人暂时忘记疼痛,但是对身体却有极大的损害,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即使是青城道人,也很少用这种方法止痛。”
“今日,小的与北冥国师商议救治娘娘之法时,也曾论及此药,可国师当时就表明,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救治娘娘,否则绝不会动用此药。”
“不知娘娘为何会服下此药。”
黄太医娓娓叙来,夜嘉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你只要治好娘娘就行,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黄太医心中一颤,喏声道:“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吩咐人去抓药。”
夜嘉清转身进入帷帐,黄太医一颗提着的心这才算彻底的放了下来。一直躬身退出阅清院,黄太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夜晚的秋风一吹,黄太医只觉得浑身冰凉,伸手一探,这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竟都已经湿透了。
看来,还要给自己抓一副药了,黄太医苦涩的摇头笑了笑。
李思怡仍旧没有醒,可却能够断断续续地喊出疼来。两只手仍旧冰冷,额上却不断地有汗冒出来。
檀玲和茗冉一个忙着去煎药,一个忙着给李思怡擦汗绞帕子,倒是一刻也不得闲着。
夜嘉清双手握着李思怡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
臭丫头,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你不可以背叛我,更不可以离开我。
臭丫头,不管你说与不说,我都愿意相信你,我只求,你快一点醒过来。
窗外已经开始有了淡淡的雾气,空气中也都是薄雾的味道,已经三更天了,不过楚王府仍旧是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旦出了什么差错,直接倒霉的还会是他们自己,守卫已经不再只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对自己的保护,对远在他乡的一家老小的保护。
四周一片寂静,本就不多的星星已经尽数散了,只留下一个朦胧的月亮孤孤单单的挂在那里。
夜嘉清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思怡,可惜李思怡却连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檀玲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她也在不眠不休的守着,熬好药的茗冉已经被她劝去休息了,可夜嘉清却是她怎么也劝不走的。
非但如此,夜嘉清还接去了她手里的活,细心的帮李思怡擦去溢出的汗渍。
檀玲无奈的靠在离床榻不远的桌旁打起了瞌睡,梳的爽爽利利的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不时晃动,整个屋子只有夜嘉清不时清洗帕子的水流声。
“汪!”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狗吠,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回荡起来格外清晰刺耳。
檀玲像是屁股上突然被人捅了一刀,“唰”的一下跳了起来,霎时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然眼睛还因睡眠不足而有些泛红,可却忽闪忽闪的相当有神。
夜嘉清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吠声惊了一下,拿着手帕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但随即又为李思怡擦起汗来。
“汪!”
狗吠声似乎又离得进了一些。
檀玲已经抓起了扣在桌下的长剑。
夜嘉清却没有了任何反应,仍旧自顾的注视着李思怡。
“汪!”
狗吠声仿佛就是从楚王府内传出来的。
檀玲紧紧地握着剑柄,身子却失控了一般的有些颤抖。
夜嘉清忽然俯身,在李思怡的额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啊!”
凄厉的女子叫声划破天际向阅清院扑了过来。紧接着,楚王府的宁静彻底被打破了,凄凄惨惨的呼救声,巡逻兵嘈嘈杂杂的脚步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楚王府。
檀玲脸色惨白,眼睛却通红,灯光下看来,竟有几分可怖,可她的声音却是清晰的畏惧,“王爷……”
檀玲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唰唰唰”一阵响声突然穿破门窗涌向室内,一道道青光从檀玲面前飞过,直扑一直守在床榻边儿的夜嘉清。
夜嘉清神色未变,宽大的长袖轻轻一扫,那二十四道青光竟然同时落地。
檀玲已拔出长剑,回头看时,不禁想要呕吐起来,刚才那些飞入的青光,正是一些不过寸长的小蛇,此刻被削为两半打落地上,却仍在不停地蠕动。
鲜红的血,溅在帷帐上,星星点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不过檀玲手中的剑却没有放松。
夜嘉清嘴角含笑,凝视着李思怡,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一手长袖一挥,一杆长枪已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真气催动,带动着凌厉的枪风,竟挥落了五尺外的另一道帷帐,檀玲原本整齐的发髻也被这一阵枪风扫落散乱。
“哈哈哈!”
窗外飘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像一个垂髫孩童,却又偏偏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阴柔之气。
“好枪法,好内力,楚王殿下果真是名不虚传。”他的声音也同他的笑声一样,让人听了一次,决不想再听第二次,可有的时候,你遇到这种人,你还偏偏非要听下去不可。
“李公子是要来讨教?”夜嘉清沉声道。
“哈哈哈!”那阴柔的笑声再次响起,“难得楚王殿下还记得本公子,本公子此次前来正是想要向楚王殿下讨教一二。”
“今日多有不便,李公子还是择日再来吧。”夜嘉清沉声道。
“哦?是吗?”窗外之人的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满,心里却道,这夜嘉清定是看不起自己,什么多有不便,不过是找些借口推脱罢了。
夜嘉清并未作出回声。
窗外那人倒也是个火爆脾气,越想越气,恶狠狠地道:“夜嘉清,不要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想些什么,你的功夫,本公子今日领教定了,你若再不出来,本公子可要屠了你楚王府了。”
夜嘉清不禁有些烦躁,怎么偏偏遇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小子,没事儿找事儿还要来添乱。府中贴身的几个心腹高手都被自己打发出去办事了,哪里还有人能够对付得了这个小子。
夜嘉清长枪一收,浑厚有力的声音穿破门窗,“你先进来。”
门外来客忽然一愣,似乎想不到夜嘉清会让自己进去,决斗怎么会适合在室内进行呢?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不过,又转念一想,老子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会怕他有什么埋伏不成?即使是在室内决斗,打了什么瓶瓶罐罐,那也是夜嘉清的损失,和自己一文钱的 关系也没有。
思来想去,怎么算自己都不会亏本儿,这位窗外来客不禁趾高气昂兴高采烈的进入大厅。
夜嘉清一面叮嘱檀玲照顾好李思怡,一面转身步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