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头出了这样的事，几人即便昏昏欲睡也不敢再歇了，天光将起之时，几人零零散散坐在各处，草草用了早饭。
“应当到江南地界了。”血衣小侯爷微微眯起眸子，杂着几分说不出的疲惫意味。
虽说是江南，却不正是江南，郡河以南一带草木丰茂，相比之于郡中商贾更足，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尚且富足的百姓，谁人在江南不购置宅子？
怀雁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刚入江南，便已糟了如此变故，如若调查途中还是如此，她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总归是分不出那么多精力一面查这凭空下来的粮草案子，一面又对付那些个暗地里下 阴招的。
比起二人的沉闷，徐缙更显阴郁，坐在船舫尖儿处背对着几人，面色分外 阴沉，他未曾派人前来，夜里那些人又是谁派来的？又是冲着谁来的？尚且还是个未知数，这一次是他动作快，及时换好了面具，若是一不小心露了马脚，那就是功亏一篑。
“待入了苏湖，便可下了。”血衣小侯爷忽然出声，打断了各人心思，手里头提着的剑回了剑鞘，这才算是稍稍放下戒备。
待一行人下了船，怀雁这才发觉欣悦长公主有意无意向着血衣小侯爷靠，后者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向前头走着。
宋渊有句话到底是没说错的，欣悦长公主身子金贵，受不得舟车劳顿风吹雨淋，只不过一夜，脸色便能见有几分苍白。
“若是长公主身子不舒服，就暂且找个落脚的地儿歇歇也未尝不可。”血衣小侯爷微微侧目，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般冰冷神色落在欣悦长公主眼里，却多了几分温和关切的意味。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欣悦长公主遏止了，如若皇兄并未同她说那一番话，她大抵是会喜欢上这血衣侯爷。
徐缙闻言倒像是有几分诧异，又瞧见怀雁和血衣小侯爷好似有意拉开了距离，趁机凑到怀雁身侧：“小怀雁这是怎的了？同侯爷闹别扭了？”
每每见着这二人，何时不是亲密至极的模样，如今这般疏远，倒叫人有几分看不透了。
怀雁闻言轻笑一声，掂了掂手里头的剑，好似威胁徐缙莫要胡言乱语，却又压低了声音侧首悄声道：“今上有意将长公主赐婚与侯爷，关系再好，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叫长公主有所猜忌才是。”
徐缙面上讶然，心底却是一沉，皇帝有多宠欣悦长公主，京城之中乃至太安，谁人不是有目共睹，而今轻而易举就将欣悦长公主赐婚给血衣小侯爷，说这里头没什么猫腻反叫人不信了。
皇帝原先尤为忌惮血衣小侯爷，此举在暗地里头不知又会惹得多少官家议论，如若血衣小侯爷当真因为欣悦长公主同皇帝拉进了关系，那就对他日后的计划有所阻碍。
血衣小侯爷留不得，现下却也不能除之而后快。
“苏湖才至江南一带边缘，此处过不得夜。”怀雁忽而出声，她原先在眠月楼时便听闻苏湖闹匪，路过此处的人运气好些，安然无恙，运气若是差些，连命都要丢在这儿。
江湖之中的事于朝廷中人自是不清的，欣悦长公主瞧着怀雁，虽说端着几分皇室架子，却也明白如今是在外头，未曾有侍卫，更无人纵容她，于是乎这位长公主架子一收便凑到怀雁身侧：“苏湖一带闹匪倒是有所耳闻，皇兄也并非没有派人下来，但……”
“但见效甚微。”宋渊忽而接过话头，唇角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稍稍向着欣悦长公主颔首，“这话叫长公主口中说出来，那是浊了公主的口，不如让下官代过。”
说是代过，宋渊却分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在场的几位谁人不知为何剿匪未清，欣悦长公主再说下去也只不过是惹得人几声附和，宋渊此举反倒是在替她揽了这尴尬的茬子。
这苏湖的山匪同旁的地儿不一样，虽说苏湖地处江南边缘，临河环山，更靠郡中一带，所占地势可谓是天险，易守难攻，几年来朝廷几番派兵镇压皆是无果。
朝廷并非是没有法子，只不过那些个率军打仗的将领大多自恃清高，加之皇帝多疑，手握兵权之人非急不出，纵便有将军主动请缨剿匪，皇帝也疑他占山为王自立门户，自然是不肯，苏湖之匪得以猖獗至今。
欣悦长公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落到宋渊身 上，带了几分复杂意味，随即稍稍扬首，不去搭理他。
“早些找几辆马车前去镜州罢。”怀雁抿了抿唇，听闻当初负责漕运粮草 的江湖势力为清云帮，这个清云帮原先并未听说，应当也不算是什么大势力，至少不算是盘踞一方。
只是朝廷粮草莫名消失，下狱的却只有张珀和押送粮草的一干兵部官吏，这清云帮又是何来头，连朝廷都不愿与之为敌。
马车是好找，只是至多乘三人，两辆马车该如何坐又是一难事，若是以往，怀雁自然会同血衣小侯爷共乘，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多了个欣悦长公主，十有八 九便是未来血衣侯府的女主人，她自然是要避嫌的。
“侯爷同长公主共乘就是，我与宋大人徐公子二人挤一挤便可。”怀雁微微弯眸，心下有几分怅然若失，也被她生生压下去了，只是还未等她上马车，血衣小侯爷便率先坐入其中。
“姑娘家家同男子坐在一起像什么话。”血衣小侯爷说罢身子后倾，俨然是打算就此赖着不走了，宋渊从善如流也上了马车，这下子就算徐缙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苦着脸一同上去。
怀雁唇角微微抽搐，随即叹了口气，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长公主先请。”这句话说罢，她才想起欣悦长公主并非江湖中人，当下便要抬手去扶她。
欣悦长公主微微颔首，骄矜的模样叫人瞧着哭笑不得，一番折腾上了马车，怀雁还未闭眼稍作歇息，就听欣悦长公主道：“这马不比宫中良驹，颠簸的紧，晃得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