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甲感觉到身后一阵动静,然后就看身着碧衣的陆云袖正朝着外面走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好一个少夫人啊,行为不检也便算了,居然如此大摇大摆,目中无人的向外走?明明在关禁闭啊。
守卫乙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甲突然捅了捅他,低声问:“少夫人快出来了,拦还是不拦?”
咦?守卫乙下意识转头,就看陆云袖分明在往这个方向走来。他回答:“不能吧,少夫人没这个胆吧,而且旧伤未愈的,应该只是随便走走。”
守卫甲:“我怎么觉着她是越走越近。”
“到门口一定折返回去!”
守卫乙的话刚落音,小碧垂着脑袋领在前头就与陆云袖踏出了院门,而陆云袖则不卑不亢毫不畏惧昂首挺胸的飘了出去,这行径惊到了两旁的守卫。
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少夫人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陆云袖微微一顿,停在二人前头,“你们别怕,我就是出去一下。”
守卫甲又不敢动手强拉,拦在陆云袖身前说:“不可!少夫人绝对不可!若是被王爷王妃知晓,你可又得遭难了。”
陆云袖不理,径直朝前走,口中亦是冷冷的说:“无妨,你们尽管去告诉王妃。”
她又顿了顿,“越快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
守卫甲愣了愣,突然爆发出一声,“少夫人疯啦……”
这人撒丫子的就朝着王妃的居所跑去,而陆云袖也不再理会,又转头朝长廊的方向走。
她虽不记路,倒也认得丢了个灯笼的长廊在哪里。而经过长廊,一直往里,就是沈风景被关的所在地。说来也是可笑,活生生的小公子就被关在王府中那么多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
小碧和守卫乙亦步亦趋的跟在陆云袖身后,当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就算亲近如小碧,也觉着今日的少夫人着实奇怪,浑不似她往日的模样,莫不是真因为昨夜闹鬼,吓疯了?
这么一想,连小碧也吓的追在陆云袖后头,连声喊:“少夫人你别吓我,你快别往那里去啊。”
陆云袖似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朝着废弃院落的方向跑,而且越来越快。
这时候,跟在陆云袖身后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有想跟着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有凑热闹的,也有关心陆云袖身体状况的。
沈风栖以及侧王妃听闻少夫人昨夜被鬼魅缠身,大清早的入了魔障一样的朝那三夫人的废弃院子奔,相继从禁闭的地方走了出来,跟着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妃主事,呵斥了一批看热闹的下人,带了几个得力的奴仆,神色匆匆的踏出居所。当她快步走到陆云袖的身后,却见这儿媳的步伐越来越快,已是一路小跑的姿态,面色紧张,分明不太对劲。
“你们!快把少夫人给我拦住。”王妃气急败坏的道。
陆云袖一听,再不多言,只拼了命的往院子里跑。如今已是争取时间,哪里有多余的精力与他们解释沈风景就在院内的话,只怕是多耽搁一分,封尘便极有可能下手杀了小公子。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只能避开诸人的拉扯,一把扑进院中。
下人们谁也不敢当真去对陆云袖怎样,更何况世子爷不知从什么时候,一直贴身相随。沈风栖下意识的去抓陆云袖的手,“袖儿你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这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干嘛!“追在后面来的云萝夫人一看那院子,便不可抑制的叫出了声。
陆云袖早已跑的气喘吁吁,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她话也不敢说,甩开沈风栖的手,撞进了那个房间。
余人都不曾看见那房中情景,只能瞧见踏在门外的沈风栖的表情。他怔怔的看着房中情景,忽然之间喊出了声,“来人!你们快给我过来!”
王妃和云萝夫人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世子和陆云袖进了这院子里怎么都有些不正常,而随即云萝夫人便在沈风栖下一句话中失去了理智。
“小公子还活着!快来人啊!”
云萝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其他人一拥而上,莫不是都喊出了声:“什么?这不是小公子幺?”
“我……我……”
云萝夫人一软,险些坐倒在地,这等大喜事,倏然撞进她的心里,令她反倒失神片刻,当诸人将晕倒的沈风景抬出的时候,她骤然间喜极而泣,尖叫出来,“我儿啊……”
陆云袖木讷的看着眼前一团乱的景象,失而复得的喜悦、欣喜若狂的哭喊、还有搬动沈风景的忙碌,诸事皆与自己无关,不会再有人注意到方才引起大动静的少夫人,也不会再有人去纠缠她是不是疯了。
只有小碧还站在她身边,忽然低声说了句:“这怪了,少夫人怎么晓得小公子在这里。”
陆云袖心神微动,却是在右侧的空屋里,瞄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难道……难道那个是封尘?
不知为何,她反倒觉着心口刺痛。她以此事与封尘诀别,也以此事向他宣告:即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陆云袖亦是不怕。
见所有人为了救沈风景已然消失在这里,她松了口气,对小碧说:“走吧。”
小碧欲言又止,瞪大眼睛看向门外,“世子爷?”
原来是沈风栖中途折返,他走到一半方想起,刚刚也算立了大功的陆云袖还留在那处地方未走,心有挂碍,也就回来看看,果不其然,就见这小女子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站在那里。
小碧好奇的问:“世子爷,小公子没事了幺?”
“我着君竹跟着去照应,你也过去吧,已经送到上官先生那里了。”
小碧担忧的看了眼神色微妙的陆云袖,沈风栖补充了句,“少夫人在下来照顾,你去吧。”
小碧这才匆匆的去了。陆云袖上前几步,与沈风栖并肩,往自己的清荷小筑去。自她被鞭伤之后,已有多日未见。一时间,更是百感交集,不知要从何说起。
反倒是沈风栖站定,白日的回廊比夜间自是可观许多,西有烟翠塘,东有百花园,池内朱鱼数只,粼光点点,映衬着春日的和风暖阳,绿柳依依,更遑论站在廊中那相得益彰的俊男美人,更是为这回廊,增色不少。
沈风栖说:“你的伤好些了幺?”
陆云袖点点头,“上官先生的药自是十分灵验的……”
话刚说完,她便开始扑啦啦的掉眼泪,让沈风栖怔忡起来。他忽然明白了那眼泪的涵义沈风栖与陆云袖,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然则陆云袖却面临着另一桩困境,即便是沈风景醒来,他能否坦然接受这个失去贞洁的娘子,而造成这桩事实的却是他的兄长。可陆云袖自己却清楚,那日夜里,沈风景生生的看见自己被封尘按在墙上,任她哭至嘶哑,亦是毫不怜惜。
沈风栖叹了口气,自己的弟弟沈风景一向喜爱陆云袖,还不知会如何应对之后的事态变迁。难得世子爷也有如此烦恼的时候,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揽住陆云袖的手,将她握在手心,“此事我去说,你别担心。”
陆云袖正想的是另一桩事情,忽然微微颤抖起来,猛然间将手抽了回来,咬唇说:“世子不要再管云袖的事情,不要再管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而沈风栖蹙眉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心知在他们之间,必然还有个其他人,否则陆云袖又如何得知沈风景还未死的事实。
陆云袖也去了上官先生那里,作为娘子,她是不能不出现的。此时云萝夫人正坐在床上的小公子身边,王爷伫立一旁。想来王爷从宫里得来消息,亦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原本以为自己就剩一个儿子,哪里晓得原以为死去的那个,又突然复活,他怎么能不欣喜。
陆云袖踏进上官的药园子里,小碧与君竹凑在一起熬药,她对二人点点头,跨进了上官先生的后堂。
“你作为娘子的,怎么到现在才来?“云萝夫人一看陆云袖就来气,不过转念想到是她找到的自己的儿子,也就咽了回去,僵硬的说:“过来吧。”
“是。”陆云袖对王爷、云萝夫人福了福,“儿媳拜见父王、庶母妃。”
王爷见了她,甚是犯难,倒也不多话,由着她走过来,只是陆云袖一见床上洗的干干净净的沈风景,豁然瞪大双眸,“这……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王爷问。
“没什么,儿媳瞧错了。”陆云袖立刻回神,答道。看向沈风景的目光再多了几分怆然,这不就是那个蹲在她干活的墙头,讥笑她许多次,还说她是村女的那个街头混混幺?
她是当真以为这少年郎,是游手好闲的家伙。他与她做赌之后,便再未出现,却原来……是自己如今的夫君,更是睿王府的小公子。
上官轻鸿正在替沈风景疗伤,目光掠处,忽然见陆云袖也到了旁侧,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小公子如今伤势颇重,恐……”
见他忽然停住不说,显然是斟酌语意,云萝夫人催促了句,“恐什么?”
上官轻鸿顿了顿说:“恐不能人道。”
陆云袖不由晃了晃身子,想不到封尘居然下如此毒手,即便不杀了沈风景,假若不能人道,这一生岂不也是白活?她张了张口,甚为艰难的看向同样不敢置信的云萝夫人。
云萝夫人颤声问:“当真?上官先生医术如此高超,就没有救治的方法?”
上官轻鸿让云萝夫人自己开,他揭开覆在沈风景腿上的白布,就见云萝夫人险些站不稳,一下子倒在了睿王爷怀中,大声哭了出来,“我儿……我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居然如此折磨于你!”
就算是陆云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人,就是几个月前还在墙头戏耍她的少年,而那少年登墙而上的时候,笑的阳光灿烂,怕是连晴空都失去颜色。哪怕是她与这个少年并未有多少情分,此时也控制不住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云袖、陆云袖……”云萝夫人像寻着什么头绪一般,忽然冲着陆云袖而去,抓住她的胳膊,怒问:“旁人都不晓得我儿在那里,你是为何晓得的?”
“这王府偌大,你只是个新嫁娘,又被禁闭在小筑内,却是为何,会知道我儿的去向!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云萝夫人的突然发难,将陆云袖震的有些发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话。当时她只想着要救沈风景,何曾念起,这知晓的缘由是从哪里来?
她被云萝夫人推搡的慌了手脚,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