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都还算乖巧。知道丰可可的开车技术很不好，双手握住方向盘，严肃而认真。也没有去打扰她。只是慵懒地靠在背椅上，微微眯着眼，视线大部分时间都在她身上。
她只顾向前看，几乎没注意到落在身上那灼灼的目光。
把车在停车场停好，她的倒车技术实在糟糕，即便是还在装醉的蔚景铄都差点忍不住站起来帮她开。幸好最后还是停得很稳当。
她长舒一口气，看过来时，发现他似乎睡得正熟。又轻叹了一声。顿了片刻，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蔚景铄，醒醒，我们到了。”
从去到回来的这段路上，她已经在心里自我说服了好几遍：“不要生气，不要和一个喝醉酒的傻子计较。”这才忍住把他从车里丢出去撒手不管的念头。
对面停了一辆车，车灯的光扫过来，衬得两人的样貌更加清晰，他就在这明晃晃的光亮里悠悠转醒：“我们到了吗？”
“到了。”她拉开车门，从车头绕到他的那一边，示意他开门出来。
蔚景铄笑笑，眼神清浅，从车上下来的同时，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她腰很细，几乎一只手就能掐得过来，可偏偏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整个人即便是穿工装也显得玲珑有致。
丰可可甚至没来得及急去反应他再吃自己豆腐这回事，任凭他半倚半靠在自己身上。锁了车，一起乘电梯上去。
负一到五楼的距离很快，用不了多少时间。可她已经累得稍微有些喘。
好不容易到了他家门口，丰可可把人往墙边靠了靠，他也乖乖地站直，减轻了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开门。”她说。
“嗯……”迷迷糊糊的语气，意识似乎还不大清醒。醉酒后的懵懂被演绎地惟妙惟肖：“没带钥匙。”
当然没带钥匙，带了也是没带。
果然，她原本就不怎么耐烦的脸上表情彻底崩溃：“你没带钥匙回什么家？直接睡在外面得了。”
“你凶我。”他委委屈屈地瘪嘴，然后垂下脑袋：“我很惨了，居然还有人凶我。”
丰可可刚想骂他，却发现他似乎已经泫然欲泣，脑子嗡地一声，急忙摆手道：“好好好，我的错，我不凶你，不凶你。”
楼道的声控灯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关上，丰可可跺了跺脚，灯光重新亮起来。她看着眼前几乎站不稳的男生，黑色的羽绒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帽檐处一圈白色的羽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着。
似乎是妥协般地开口：“那去我家睡一晚吧，这么晚了，你又没带钥匙。”
蔚景铄极力掩盖住内心的欣喜，但依旧装出波澜不惊地样子，似乎还答应得很不情愿：“谢谢丰总监。”
漫漫长夜，他开始了打入敌人内部的第一步。
门一打开，阿Q就迎了出来，喵喵地叫着要她抱。丰可可忙着换鞋没抱它，倒是蔚景铄笑着逗猫：“阿Q，过来爸爸抱抱。”
阿Q“喵”了几声，却在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后嫌弃地离开。背影大摇大摆地，很是嚣张。
蔚景铄有点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丰可可没说话，拿出拖鞋让他自己换。自己则是进屋帮他拿被褥。
她家他也已经很久没进来了，自从上次发生的意外之后，两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简约风的装修，宽大的厨房和精致的客厅。沙发时柠檬黄，整个客厅里最亮的颜色。
嫌弃地丢掉满是酒味的外套，然后乖乖地在沙发上等待。
按照池鱼所反馈的技巧来看，这类高冷独立的女生一般要潜移默化地感染才能拿得下。虽然他现在还没找到具体可行的办法，但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块橡皮糖。
只要先黏在一起，慢慢了解，他总能攻克这个难关。
丰可可从卧室抱着被子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躺在沙发上闭眼酣睡的样子。其实她也不确定他睡没睡。他的身材高大，此刻躺在沙发上，更显得逼仄。
白净的脸上染着红晕，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倒比平时醒着的时候多了几分莫名的可爱。
将被子搭在他身上盖好，这才背对着他蹲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后，才满足地叹喟一声，将盘起来的头发散开，手臂弯曲撑着脑袋，发呆。
身后的人侧目，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勾唇笑笑。想看她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
她的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了。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似乎依旧回头对她笑着，可慢慢地拉近镜头那张脸却又和蔚景铄的脸重叠在一起，甚至连笑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青春逼人。
“蔚景铄。”她的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以为是发现自己在装睡，刚要开口，就听她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声音小小的，清浅而又无奈，像是纸张烧完后的那一缕烟，伸手怎么都抓不住。他的心在一瞬间被提得很高很高，下面就是扎满针的万丈悬崖。
他屏住呼吸，顿时有点乱了方寸，就听她继续道：“我说过再也不心动的，我明明说过的。可你为什么要一直挑战我的忍耐力。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很讨厌。”
声音越来越清，到最后，小到他几乎听不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刚打算站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拥着，整个后背陷入一个异常柔软的怀抱。一揽一抱，整个人就那么愣在原地。
不同于她平时工作中会接触的职场男性。他的身上没有什么烟草或者名牌男士香水的味道。沾满酒味的外套脱掉，只穿了一件毛衣。整个人身上都是年轻的味道。
浓烈却并不惹人厌。
暖意从背后渐渐蔓延，她甚至能感受的达到他有力的心跳。
“可可，喜欢我好不好。即便不喜欢，可不可以不要生厌……”声音嘶哑而又低沉，有着满满的渴求和无奈。
她的思绪这才逐渐清醒过来，慌忙从他的怀抱里闪出来，堪堪站稳，回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眼角隐约有泪痕划过。
“你喝醉了。”她看向他的视线闪躲，有着几分不自然。以为他真的是喝醉了，再说胡话，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逃避这个话题。
这么多天，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看不到，更不是感知不到，可心里就是有一个结，必须要她理清楚了，才能打开。
他伸手去拉她，手指刚刚触碰到，她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弹开。
不等他再开口，“太晚了，你还醉着，快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说完，落荒而逃般返回卧室，门应声关上。
蔚景铄看着她的背影和自己空落落的手，只觉得内心苦涩。
丰可可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思绪百转千回，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茫然地坐起身，开了一盏床头灯，看着橙黄色暖融融的光晕，裹着被子坐起身来。
玻璃窗户上因为内外温差的差异遮上一层水汽，朦胧得只看得到不远处商场广告牌的灯光，像是一张纸被揉搓出褶皱，然后再展开。
模糊的看不清楚，就像她现在的内心。
那段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再次被唤醒，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不管不顾地抱住自己，贴在自己的耳边，说着喜欢。
那是丰可可学生时代为数不多的叛逆。
如果说池鱼的校园时代是明晃晃的暗恋，情愫暗生，委婉动人。那丰可可的就是轰轰烈烈的想爱，惨烈而盛大。
丰可可不记得易扬是怎么和自己告白的了，一直以来她以为很重要的事情，似乎渐渐都记不清了。
乖乖女学霸班长和问题生刺头选手，谁都不敢相信风格迥异的两人会在高三最重要的那一年选择了早恋。
她只记得两个人躲在储物间里，门外就是来回在走廊踱步的教导主任。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松了口气，倚着门框坐下。逼仄的空间里，肩并着肩。
易扬从校服口袋掏出两个橘子，黄灿灿的颜色，很大一个，剥开的时候满屋子都是橘子的清甜。他仔细剔除上面的白丝，然后送进她嘴巴里，期待地问道：“好吃吗？”
橘子有些酸，酸得她鼻子都皱了起来，却依旧点点头：“好吃。”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然后剥了橘子送进她嘴巴里。
“你也吃一个。”她扣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我不吃，都留给我媳妇，这两天准备期中考试辛苦了。”宠溺地亲亲她的嘴角，橘子瓣依旧送进她嘴巴里。
听到考试，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这次考试有些难，我又一道题不会。”
“咱尽力就行了，宝宝，不要去强求这些，咱又不是非要争那个第一名。”他将她揽进怀里抱着，轻声安慰道。
“你知道吗，今天我们班主任说，要我们像尖子班的人学习。尤其是丰可可同学，刻苦踏实。我当时就想，你知不知道那个踏实肯干的姑娘，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