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大多都是来赶晚自习的学生，或者是送学生的家长。来来往往，交通略显拥堵。公交车在离学校门口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她只顾抿唇往前走，身后是易扬他们说话谈笑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她的名字。
突然就想起他刚刚介绍自己的模样，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之前同桌，丰可可。”
是不是，只是同桌。
丰可可在十班，二楼走廊的尽头。而易扬的新班级在六班，走廊的另一个尽头。中间是主楼梯，而他们俩教室的两边也各自带有楼梯。
一行人从六班那边的东楼梯上来，她抬眼看了下，便继续往前走，直到书包再次被人扯住。易扬的一张脸妖孽又欠揍。
“下了晚自习一起走吧，我在主楼梯等你。”他说。
鬼使神差般，丰可可点了点头。
他才放开她的书包，被几个人簇拥着进了班。
一整个晚自习，她的大脑都处于空白的状态，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全是最近几天两人接触的画面，好像水到渠成一般，顺利地让人害怕。
笔尖下的试卷直到放学还是空白，前桌转回来问她问题，才把她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来。
“发什么呆呢？”
“嗯？没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可等真正到了门口，却有一瞬间的迟疑和胆怯。
要是池鱼在身边就好啦，她也不会那么心慌。
几乎是立刻跑回来，拍了拍舍长的肩膀：“宝贝，能不能借你镜子用一下？”
舍长一边掏镜子一边狐疑地看着她：“哟，很不正常啊，你竟然要照镜子。”往前逼近了几分，“说，是不是有情况了？”
丰可可急忙别开视线：“没有，你想多了，我长了个痘痘而已。”
“痘痘？在哪呢？你明明皮肤那么好。”
她把镜子还给她，怕挪开视线就显得自己心虚，依旧看着舍长道：“我先回家了，明天见。”说完，飞快地逃出教室。
一转弯，就看见了倚墙而立的男生。视线直直地看过来，书包摇摇欲坠地挎在肩上，一只手握住书包带，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白衬衣的扣子依旧开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自然。
两人都没有说话，肩并肩走下楼梯，然后往门口的公交站牌走去。
良久，他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早上他们那样，你别介意啊。”
“嗯？”她疑惑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笑着道：“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怎么会介意，我甚至有点，巴不得别人误会。
“那就好，我害怕你会不高兴。”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丰可可又应和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在喜欢的人面前，失语似乎成了一种常态。
听池鱼说，她在见到顾渊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是想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好玩的事情都分享给他。可丰可可不一样，她站在易扬面前，开始不会说话。
临城的夜很美，两人坐在公交车里，中间只有一拳的距离。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歪着，看向窗外。而易扬，在看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直到她要下车的时候。
“那个，我到了。”她抿抿唇，声音细细软软的。
“哦。”易扬站起来，让她能从里面走出去。
临近到站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冲她喊道：“可可，我明天，还能和你一起走吗？”
这句话就像是晴空中的霹雳，震得她措手不及。可心底却泛起甜甜的涟漪。
女孩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再后来，乖乖生丰可可和问题生易扬走到了一起。
两人甜蜜而低调，除了身边最好的朋友，真正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大家都看了出来，也并没有戳破。易扬曾经打趣道：“就像是隐秘的低下情报处。”
他经常会在下课的时候把她拉进那间储物间，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小的只能容得下两人单纯青涩的爱情。
并没有因为恋爱而耽误成绩，两人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甚至是坐车回家的时候，一起讨论的内容也是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可天下没有毫无波折的恋爱，何况是少年时代。
几个女孩把她堵在一个死胡同里。染着显眼的发色，裙子短到不能再短，戴着夸张的首饰。为首的女孩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丰可可是吧，听说你是易扬的女朋友？”
丰可可握住书包的袋子，并没有什么隐瞒和胆怯：“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转了转手中的瓶子，笑着道：“看来传言是真的咯？真没想到易扬能看上你这么清汤寡水的姑娘。”顿了顿，围着她转了一圈，“不过也是，就他那种身世，和你在一起，都算是高攀了。我劝你早点离他远点，免得脏到了自己。”
她本来没有生气，却在听见她说他不好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声音冷淡到极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简单吗？学霸要是连这些话都听不懂，可是要笑掉大牙了。”说完，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身后的几个女生也跟着笑。
丰可可打算不再理她们，“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家了。”
女生并没有拦住她，只是在她身后放肆地笑着：“真是笑死了，还拿他当宝贝呢，不过是婊子生的孩子，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这些话尖酸刻薄，就像是有毒的荆棘，密密麻麻地缠住她，让她不能动弹分毫。直到身后的人都走掉，她才仿佛整个人被抽空般，跌坐在了地上。
那天下午，她狼狈地找到他的朋友，苦苦哀求下得知了易扬的身世。
易扬的妈妈还是学生的时候，也曾有一段自己认为美满的恋情。直到那个男人伤害了她，还欠下了一笔股债，甚至将她抵押给了债主。
在经过一天的折磨之后，她怀上了易扬，可不知孩子的生父。
后来，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并走上了做街头女的道路，几乎没时间去管他。时间长了，甚至任由他自生自灭。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易扬，性格阴暗而多疑。不会相信任何人，甚至没有生活的动力。
“他不喜欢和人交流，也不愿意认识新朋友至于转学也是他妈妈安排的，因为学校会给一万块钱。他妈为了那一万块钱。我们都很惊奇他能交到新朋友，他那么孤独自私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你每天起个大早绕到你们家门口接你。是你改变了他，可可。”
回家的路上，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生的话。甚至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全世界都趁她不在的时候，亏欠了她的男孩。
直到她再次撞上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男孩的声音宠溺：“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走路不看路的毛病？”
她抬头，满脸泪水的样子差点吓到他。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全是慌张和心疼：“谁欺负你了，嗯？”
丰可可握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揽住他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怀里。“没事，就是想你了。”
易扬低低笑出声，连带着胸腔都发出嗡鸣，像是给一只小动物顺毛般摸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她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不去过问太多，只是更全心全意地爱他。
高考的日子如约而至，两人不再一个考场，一个在城西的一中，一个在城东的三中。两人约定考试结束后在经常碰面的图书馆见面。
高考结束那天下午，她拒绝了爸爸妈妈来接的提议，打车飞奔到图书馆。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等着他来找。因为池鱼说，心有灵犀的人一定会找到彼此。
尽管她没有去找顾渊。
怀里抱着的是给他的礼物，她亲自绣好的平安街。
太阳逐渐西移，图书馆里的人来来往往，可始终没有他的影子。
因为高考的原因，两人都没有带手机，根本就联系不上。
起初她还能安慰自己是路上堵车，他可能来得会晚一点，可直到黑夜将至，她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心中的情绪逐渐从期待变成焦急，几乎如坐针毡。
她等不及了，走到门口去等，希望他一来就能看见自己。
“听说了没，城东今天高考考完的时候发生车祸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女儿也在城东考试，可吓死我了，我当时就在现场，你是不知道那个惨啊。那小汽车直接被大车给压成什么样了。”
丰可可拦下正在交谈的两人，语气焦急：“请问，出事的是谁，您知道吗？”
那人看了她一眼，抓抓头发道：“听说好像是个男生，和他妈妈一起，叫什么易……”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身边站着的，是她焦急的父母。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笑起来朝气蓬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