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自然而然的就扯到了爱情这件事。
池鱼和顾渊的感情明朗了,丰可可也很开心,半开玩笑似的问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啊?”
把手里的护手霜分给她一点,池鱼笑笑:“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婚礼呢?婚礼什么时候办?”
“当初是我自己不要办婚礼的,现在也没必要。”池鱼蹬了蹬被子,看着还在涂护手霜的丰可可,踹了她一脚。
“干嘛?”
“倒是你,什么时候再谈一场恋爱啊?”
丰可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顿了一下,垂下眸子,一双眼睛乌黑沉静。再抬起头来时却又晴朗了。
“优秀的人从来不谈恋爱。”她笑笑道,可池鱼分明能看到她眼里的苦涩。
池鱼重新坐起来,抱住她:“反正我一直都在,你谈不谈恋爱也没关系。”
丰可可嫌弃地拍开她的手,“你得了吧,我可不要和有夫之妇做朋友。”
天上的星星有点稀疏,看不大清楚。似乎起了层雾气。屋里开了空调,不算冷,反倒惹得人胸闷。丰可可看了眼身边熟睡的池鱼,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替她盖好被子。
钟表转着,丰可可借着月色,盯着分针看,就像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孩也总是盯着自己看,手肘撑着课桌,看到下课。
她就拍拍他的脑袋,微微皱着眉,提醒他听课。
男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两个小虎牙,肆意洒脱。
带点痞帅痞帅的味道。
那个人啊,自己有时候做梦还能见到。
都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却还是在别人提起的时候,内心隐隐作痛。
年少时遇到的人,为什么总是很难忘。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在想,却久久无法入睡。
丰可可因为还要上班,所以起的早,七点半的时候就自己搞定了早餐,出了门。倒是池鱼,迷迷糊糊睡到十点才爬起来。
最近赶画,赶得自己脑子疼。昨晚又喝了啤酒……
池鱼是个自由的画手,天生不受什么拘束。
小时候父母的单位组织新生儿一起抓周。别的小朋友抓钱抓算盘的时候,池鱼爬呀爬,爬了一圈,抓了只画笔往嘴里塞。
很多父母的同事就笑着说:“看来池家要出个绘画大师!”
那时候的池鱼还是个奶娃娃,只顾着把画笔往嘴巴里塞,别人抢了就哭。怎么会知道抓住的,是相伴一生的东西。
从她懂事开始,就对画画情有独钟。
父母都是高材生的池鱼小朋友,成绩却一塌糊涂。妈妈见她喜欢,便送她去上辅导班。可池鱼最讨厌的就是约束,她的画随意的在规定好的框架里格格不入。
池妈妈把她接回家,随便她自己在家里画,那是池鱼最快乐的时候。
她小时候就喜欢随手抓来东西就画画,即便是长大了也不大追求工具的专业和完善。
高三的池鱼以“眠杨”为笔名参赛,在全国青少年组的绘画比赛上,大放异彩。独特的画风让评委为之震惊。
她的画,把中国元素体现的淋漓尽致,水墨一下,神韵就渐渐显现。众人惊呼,这是个天才。
可只有池鱼清楚,她从来就不是天生的画手,只是她的努力程度足以媲美天才。
画画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从白天醒来到深夜入睡,池鱼似乎永远都在伏案作画。
那时候的画稿厚厚的,一叠叠堆着,座子上放不开了,她就搬个小箱子,放在桌子底下,画完的手稿成沓成沓地扔在里面。没什么人教她,就自己一遍一遍的摸索。
上大学的池鱼,凭借“眠杨”的笔名,已经小有名气,积累了一定的粉丝基础。找她求画的人和想采访的媒体络绎不绝,可她却都一一回绝。
她说自己只想在大学老老实实学画。
“眠杨”的热度渐渐淡了下来,却收获了一大批忠实的早期粉丝。
然而生命似乎永远不会让一个人顺遂。大二的时候,池鱼父母意外身亡,那是她生命中永远不能提起的伤痛。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明明爸爸还揽着妈妈,笑眯眯地告诉自己:“下个周六再回家,爸爸给你做茄盒。”
可为什么到了晚上,从火海里抬出来的,是两句被烧焦的尸体。
池鱼在两人的尸体前,跪了一夜。
父母所在的科研院说是研究事故,父母是舍身为己的大英雄。
池鱼不想要英雄,只想要爸爸妈妈回来。不想要证书和抚恤金,只想周末的时候,爸爸笑着给自己做茄盒。
可他们骗了自己,为了实验数据和同事,扔下了自己可爱的女儿。
后来,池鱼跟着自己的教授,前往农村边疆采风,一边平复伤痛,一边开始了漫长的训练和闭关。
而她的画,随着她阅历的增长也逐渐变得成熟而独特。
两年后的她,以眠杨的身份,凭借一本作品集《云见》强势回归。让中国漫画再一次刮起了一股强烈的观看热潮。粉丝们热议眠杨的回归。
在没有宣传和炒作的情况下,粉丝自发接力,短短三个月,作品重印五次。“眠杨”从此在插画圈站稳脚跟。
没人能想到,那狂野洒脱的画作,出自这样一位娇小柔弱的姑娘。也没人见过她的样貌,了解她的生活,除了作品和笔名,大家对她一无所知。
池鱼却很满足,自己的作品能被看见,还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两全其美。
现在的她,依旧坚持作画。从那个不知名的少女逐渐蜕变出挑的中国风插画师,池鱼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这次的电影海报,她前前后后,反反复复足足画了大半个月,才最终定稿。
发到编辑邮箱的那一刻,池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把自己的孩子展现给外人看,即得意,又舍不得。
池鱼伸伸懒腰,看了眼手表,下午一点整。
两点,顾渊会到达临城机场。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就止不住的扬起来。
本来打算去给顾渊接机,两人大半个月没见了,她想早点见到他,早一点,再早一点。但她下午两点在临城大学还有课,所以没办法去。
她在临城大学教书的事,顾渊还不知道,而池鱼也只是在前天刚刚得知的消息。
自己大学时期的教授早就退休了,却因为对教师这份职业和艺术的热爱一直坚持带她到毕业。
池鱼大学时期作品的提升,有很大一部分的启发和指导都来源于这位老艺术家。而今年她的女儿要带她去法国旅游,老一辈人又不希望耽误学生们的课,自然而然,想到了池鱼。
池鱼,是她最钟爱也最得意的学生,她甚至把她当亲孙女看待。经过她的推举,年纪轻轻的池鱼站在了大学的讲台上。
接到电话的时候,池鱼刚好画了好大一会海报,煮了碗面在吃,见是教授打来的,很开心地接起来。
语气软糯,有点撒娇的意味。“沈奶奶,你想我了吗?”
沈教授那边是机场的广播,她特地挑选了这个时间给池鱼打电话。
“池鱼呀,过几天去学校替奶奶上节课。”
“您怎么了,奶奶?”听她那么说,池鱼不免担忧起她的身体来,毕竟老人年纪大了。
“我没事,和闺女出去玩几天。你别忘了呀,过一会我把时间和教室位置发给你。”
“那好好玩。可是,奶奶,我只会画画,不会教学。”池鱼在这边有点哭笑不得,尝试委婉地拒绝。不料对方不吃她这一套。
“池鱼啊,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我从教那么多年来,见过的最有灵气的画手,孩子们跟着你,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沈教授顿了顿,看女儿在催她,连忙再交代几句。
“我都和学校说好了,你过几天直接去上课就行,那么久没见了,也回去看看。”
池鱼捂住脸,无奈地笑笑,答应道:“那好吧,我尽量试试。”
“相信自己。”沈教授挂了电话,任凭女儿牵起自己的手,去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