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四面全是高山,因此,即便在冬天,人龙谷中,很少有风。
很少,但不是没有。这一天,就起了风。
风从半夜开始,一直在山谷中鼓荡着,呜呜的声音,就像一位怨妇,在不停地呜咽。
天还未亮,战龙便下了床。这一夜。他失眠了。恢复了心智,记忆却只剩下一小部分,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但很想知道。
下了床,轻轻地走了出来。外间,明珠和妙语正睡得香甜。风吹着窗扇,有些咣咣作响,但这并未影响她们的睡眠。
战龙将窗户关好,然后拉开门栓,走了出来。外面,护卫已经换了岗,正在打着哈欠,看到战龙出来,慌忙跪倒请安。战龙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响,然后走到岩石前。
下面,便是山谷。
昏暗的天,目光所及,已能看到对面山峰上一片片的树木。风吹树梢,耳中隐隐听到刷刷的声响,像海潮。
回到人龙大陆时,经过一片大海。此时,战龙眺望远处,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幕。半空中,明珠如仙女一般,衣袂飘飘,眉目似画,美艳绝伦。
那只玉一般皎洁的手,温软柔滑,握着他,好不舒服。
战龙慢慢地闭上眼睛,只可惜,当时自己一副呆傻的样子,居然忽略了那般美好的感受,此时想来……
突然,两个模糊的倩影出现在脑海里。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声音在说:“战龙大哥,我是眉儿啊。”
又一个声音在说:“王夫,你怎么还不回来,朕正在等你回宫……”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为自己披上一件披风。
战龙转过身来,看到明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明珠,你怎么不睡一会儿?”战龙问道。
明珠跪倒身边,说道:“奴婢该死,没有服侍酋长起床。”
战龙赶紧将她拉起,轻声说:“明珠,不要这样,快起来。”
明珠抬头看着战龙,发现他的眼眸中流露着两汪情波,不由得心中一动。
战龙握着明珠的手,但觉那双手柔若无骨,滑腻无比,一时,舍不得松开。
明珠玉面泛红,低声说:“酋长,您……您别这样……”
远处,山谷中已有人走动,是早起的族民,要去农田里耕种了。嘹亮的歌声传来,似乎在抒发着敞快的胸臆。
战龙将手松开,说道:“明珠,我本来就出生在人龙部落吗?”
明珠摇摇头,将他来到人龙部落的经历说了一遍,又将人龙部落迁徙的事简单地告诉他。
远处,有人走来,是大总管和总护王。
两人上了山坡,来到战龙面前,跪倒叩:“老奴见过酋长。”
战龙忙说:“两位请起。”
两人抬头见战龙神色正常,大喜,再次跪倒:“恭喜酋长恢复心智。”
战龙将两人拉了起来。大总管高兴地说:“酋长既然恢复了心智,就请收回酋长信物吧。”说着,大总管从怀中掏出一个牌子,递给战龙。战龙见它黑黝黝的,掌心大小,上面有一个龙头人身的雕像,问道:“这就是酋长信物?”
大总管忙问:“酋长,难道你不记得了?”
战龙拍拍额头,摇摇头。明珠告诉两人,战龙虽然心智恢复,但是,大部分记忆还没有打开。
大总管和总护王这才明白,忙说:“那倒无妨,凭酋长的智慧和法力,只要回来,一定可以发扬我人龙部落。”
接下来,大总管告诉战龙,这段时间,部落和附近部落往来,用谷中生产谷物、水果,换取布匹、盐巴等,族民都可以穿着长一些的衣服,盖上厚一些的被子,这样一来,即便天气恶劣一些,也不觉寒冷。
明珠扫一眼大总管和总护王的装束,告诉战龙,以前,尤其未迁徙时,人龙部落族民只穿着简单的服饰,现在基本上和外面的百姓差不多了。
大总管想起一事,说道:“酋长,您既然回来了,挑选酋长夫人的事是不是可以进行了?”
战龙哦了一声:“酋长夫人?”
大总管和总护王点点头。
战龙朝明珠看了看。明珠忙说:“按照人龙部落的规定,酋长上任后,要进行大婚,可以在部落族民中选择中意的少女。”
战龙忙说:“明珠,你不是说我和黄儿、眉儿……”
明珠吞吐着,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大总管说道:“酋长,按照规定,必须选择族中少女,人龙部落都是纯正种族,不可和外族人联姻,除非,外族人愿意加入人龙部落,成为我们的族民,比如眉儿姑娘,上一次,她同意加入部落,您才准备指定她为酋长夫人的,只可惜后来又发生了诸多的事,对了,酋长,您说的黄儿是谁?”
战龙看看明珠。明珠忙说:“黄儿是赤龙国的女皇,她……她和酋长之间是误会。”
由于私自和外族人联姻,属于破坏人龙部落的规矩,因此,明珠只好如此说。其实,她说的也是事实。
明珠将战龙将黄儿误认为是眉儿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大总管点点头:“原来黄儿和眉儿姑娘是双胞胎,无怪酋长会和她拜堂,不过,既然真相大白,酋长,您当时指定的是眉儿姑娘,和黄儿是算不得数的。”
战龙叹息一声:“听明珠说,眉儿下落不明,我找了她许久,寻遍万里河山,也没有找到她,也许,眉儿已经遇难了。”
大总管和总护王抱拳说:“酋长大婚是部落重中之重,请酋长准备重新选择夫人。”
“这个……”战龙忍不住朝明珠望去,明珠赶紧低下头,心中一阵慌乱。
战龙深情地望着明珠,轻声说:“其实,不管以前我心中有谁,那都是以前,现在,酋长夫人的人选,我已经心中有数了,明珠,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珠身子一颤,慌忙跪倒,叫道:“酋长,奴婢只是您的下人,不敢高攀。”
战龙将她拉了起来,握着她的手,笑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嫁给我后,你不就身份尊贵了吗?”
明珠见战龙当着大总管和总护王的面,握着自己,更加羞涩,头垂到了胸口。
战龙朝大总管和总护王看看,问道:“二位觉得呢?”
两人忙抱拳说:“恭喜明珠姑娘成为酋长夫人。”
明珠抬头看着战龙,摇头说:“酋长,请收回成命吧,明珠不敢有非分之想。”
战龙眉头一皱:“怎么,您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男人?”
明珠吓得脸色大变,慌忙跪倒,连连磕头,叫道:“酋长息怒,奴婢不敢,您看中明珠,是明珠的福分啊,明珠怎会不喜?只是……明珠知道,酋长心中所爱,是眉儿姑娘。”
战龙摇头说:“不,什么眉儿,黄儿,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明珠,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眼前晃动的,都是你的影子。”
明珠双颊酡红,喃喃地说:“明珠知道酋长对奴婢的爱护,只是……酋长大半的记忆失去了,忘掉了和眉儿姑娘交往的经历,所以才……”
战龙想了想,点点头。
大总管忙说:“明珠,你和酋长足迹遍布天下,这么久也没找到眉儿姑娘,如果眉儿姑娘已经遇难,你想让酋长一生不娶吗?”
明珠一呆,半晌点头说:“酋长,奴婢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战龙将明珠拉了起来,说道:“明珠,我从你的话中听出来了,看来,我以前是非常在乎眉儿的,这样吧,你我出谷,咱们以三个月为限,如果三个月内找不到眉儿,就回来成亲。”
明珠嗯了一声。
午后,战龙、眉儿等人离开了人龙部落。
鹿儿和老鹿仙回了鹿山,送走了他们,战龙站在海边,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说道:“明珠,妙语,我想还是先不回玉城了,从你们的描述看,玉城已被我们寻找了遍,如果眉儿果然在那里,岂有不发现之理,还是往西去吧。”
明珠点头说:“也好,东部、南部,我们基本寻遍了,除了西部和北部外。”
于是,三人腾空而起,朝西飞去。
海风吹来,明珠和妙语都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尽管她们出来时已穿了厚衣服,但还是有些冷。战龙左手握住妙语,右手握住明珠。他是先天纯阳之体,因此,要比一般人耐寒得多。
海浪如万马奔腾,一波一波,永无止尽。
一路上,三人经过一座岛屿或陆地,便寻找一番。
十几天后,来到了一片山峰中。
被封呼啸,天空中落着雪花,飘飘散散,伸手一触,便化了去。
妙语生长在沿海城镇,很少见到雪花,虽然天气有些冷,却高兴地在山坡上跑动着。突然,远处传来阵阵歌声,听声音似乎有些沧桑和怆然,让人忍不住感到一阵凄凉。
“问世间何为快乐,唯有自由;问自由生在何处,无人猜透;人人都羡慕神仙快乐,却不知神仙比人更多哀愁;想当日火眼金睛可煅铁石,而今天双眼望去,风雪满头;七十二变,不敌如来法眼……”
顺着歌声,战龙等人来到山脚下,看到山脚下居然压着一个猴子。
猴子两眼潮湿,望着眼前飘忽的雪花,似乎在回想着过去的日子。听到脚步声,猴子朝战龙等人望来,一呆:“战龙兄弟,是你吗?”
战龙一呆:“你认识我?”
猴子急得直挠腮:“我是孙悟空啊,想到日我们见过几次面呢。”
战龙看看明珠。明珠朝他点点头。
战龙蹲了下来,看看他的样子,说道:“悟空兄,你是被谁压在山下的?”
孙悟空似乎不想谈及自己的糗事,叹道:“不说也罢。”
战龙想了想,一摆手,说道:“我救你出来。”
说完,战龙让明珠等人退后,自己也退后几十步,望着那座山,运用意念。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这些天,明珠将他修炼通天诀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他知道自己已领悟了通天诀第九层,以及龙鳞铠甲、赤龙烈焰、银龙吸水、金刀裂斩等。
自从服下自己的内丹后,战龙不但恢复了心智,而且平增了三千年的修为。
此时他的修为已在八千年左右。
但是,这八千年的修为依然无法将压在孙悟空身上的山峰挪动分毫。
孙悟空叹息一声:“算了,战龙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了,那如来法力无边,除非能达到他的修为境界,否则,是救不了我的,说实在的,如果是一般的山,俺老孙早就将它掀翻了,只是这座山上有如来的封印,非有缘之人,不能揭去,俺老孙也无法出来啊。”
说完,孙悟空苦笑一下,摇摇头。
战龙叹道:“刚才我听你歌声,知道你在这里很是感伤,只可惜,我修为不够,不过,你放心,等哪天我有了足够的能力,一定回来救你。”
说完,战龙向孙悟空抱抱拳,踏入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