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云,也没有风,只有炎炎的烈日炙烤着片场。
看园子里的花草都蔫耷着,欢生也提不起精神。
“老师,要开拍了。”
欢生应声,按导演的要求躺去榻上。这一场是拍他从昏迷中醒来,想起自己几日前国破家亡,悲痛欲绝,挂起白绫准备自缢。
欢生合眼,酝酿着情绪。
“三、二、一…action。”
正式开拍了。
欢生的睫毛颤动几下,微微紧眉,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侧头,看外面薰香袅袅,殿内肃静。
宫女、侍从们皆跪在幔外,泪眼婆娑,神情凝重。
“靖王醒了!醒了!”近侍激动的叫起来。
欢生揉揉眉心,故作艰难的起身。
“王上!”
“王上您终于醒了!”
身边的人都喜极而泣。
欢生低垂着眼帘,看起来万念俱灰,声音却不容置喙,“去拿白绫。”
小丫鬟们哭成泪人,纷纷劝阻,一个年轻的侍卫领命,去取了早已备好的白绫,递给了欢生。
欢生站在高椅上,白绫一挥,两行清泪盈盈落下。他心一横,紧闭双眼,猛得将白绫套在颈上,等着导演喊过。
可是一阵冷风拂面,周遭除了哭喊声,并听不到指令。
没有喊卡便不能停,欢生正准备演下去,忽然“嗖”的一声,一只飞刀划过,白绫堪堪断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低沉却狠厉的声音,“戚钺渊!你怎么敢死?!”
欢生睁开眼睛,吃惊的望着来人,又扫视周围,这跟刚才的片场不一样?!
没有机器设备,没有导演助理,甚至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做梦?”欢生赶忙掐自己的大腿面,疼得直吸气。
“你闹够了没有!”男人已经阔步走过来,用力抓住欢生的手腕。
欢生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哪?”
男人也被问懵了,看向一个白发老人。
老头颤颤巍巍的跪着回话,“王上,靖王估计心结气郁,情志有损,失、失忆了。”
失忆了?
欢生回想一下,自己什么都记得,才没有失忆!他猛得抽出手来,朝殿外跑去,踉踉跄跄的推开大殿的门,迎面吹来刺骨的风。
“现在是冬天?”欢生记得刚才还骄阳似火,自己热得直犯迷糊。
“主子!您别乱跑!”一个丫鬟反应快,起身追了出去,另一个也急忙拿了一件狐裘大氅,在后面小跑。
欢生顾不得冷,他赤着脚,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底衫。他一边跑,一边找,发现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没有边际,也没有一个正常的人。
室外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欢生不一会就冻僵了,跑不动了。
他单薄的身子瑟缩着,原本雪白的赤脚就踏在冰上,冻得通红。正在神情恍惚之际,刚才的男人追了过来。
“戚钺渊!”男人一声大喝,脚尖一点,轻松跃起。
欢生被迎面飞来的人惊到了,一个趔趄,猛得坐倒在冰面上。估计是太用力了,冰面马上裂开个窟窿,欢生掉了下去。
男人也不迟疑,脱掉斗篷,闭气跟着跳了进去。湖水是刺骨的冰凉,原本就被冻僵的欢生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自己往下沉,他睁着眼睛,看得到那个男人正在朝自己游来。
男人抓住了欢生,使劲往怀里一拽,拖着欢生往上浮起来。
两人上岸时,侍卫们才刚刚赶到,目睹了这一幕的侍女们已经瘫坐在地。
“辇!快点!”众人吓得魂不附体。
男人用斗篷裹住欢生,才抱着他上了辇车。车里有炭盆,温暖,又有淡淡的香。
“你是演员么?”欢生冷得发抖,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害怕,因为他现在心里有更深的疑惑。
男人正在解已经湿透的衣服,听到欢生还在胡言乱语,不由得怒火中烧。
“戚钺渊你再敢寻死试试!”
“我没有想死,是你吓我的。”欢生全身都湿漉漉的,睫毛一绺一绺,鼻尖通红,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这到底是哪里?你认识我?”
男人垂下目,声音微软,“这里是你的宫殿,你曾是靖国的一国之主,如今你是我的阶下囚,是亡国之君。”
“现在是哪一年?”
“慕德二十八年。”
欢生木木呆呆的傻坐着,这、这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一睁眼一闭眼,就在另一个世界了?
男人看他一会儿拽拽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唉声叹气,忍不住心生怜惜,伸手撩开欢生贴在额头的碎发,淡淡说道,“忘了也好。”
男人的手很凉,像上好的羊脂玉,指尖还有幽幽的淡香。
欢生与他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是墨色的,却没有光芒,深不见底。
男人收回手,撇过脸去,神情恢复到刚才的冷峻。
欢生打量他,宽肩窄腰,身材高大,五官精致立体,皮肤白皙,气质卓绝。
在娱乐圈里好看的男人见过太多,印象里却都要比眼前的这位逊色几分。
“你是谁?能跟我讲讲现在的情况么?”欢生是个颜狗,是个弯男,对好看如斯的人毫无抵抗。
男人却瞥他一眼,神情睥睨,薄唇似起未起,终是什么都没答他。
男人带欢生去到另一处寝殿,吩咐侍从们服侍他去泡澡更衣。
汤池很大,池边拿碎玉贴壁,鹅卵石铺路,四周雕梁画栋,摆着喜阴的绿植,红烛点了至少千支。
欢生感叹古人生活的奢华,刚才惊慌害怕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他把身体全泡进温暖的汤池里,舒爽极了,周身的寒气都瞬间被逼了出去。
伺候他的两个侍女侯在幔外,惊魂未定。她俩就是刚才追出来的那两个女孩,欢生便想着这应该是原主的贴身大侍女,便问道,
“我是亡国之君,刚才救我的男人是谁?”
俩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才欠身答话,声音呜咽。“回主子,那是楚王殿下。就是、就是他三日前攻入瑞都,灭了咱们大靖。”
欢生点头,这个刚才听那个男人说了,他用双手撑着池壁,兴致盎然的问道,“快和我细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