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薇醒过来时,入眼的是木质天花板,白色纱幔随风飘动,阳台上风铃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响,阳台远处,是连绵青山,白色云雾缥缈其中,恍若仙境。
这是哪?
自己是谁?
姜慕薇吃力的想要起身,但是她只能动弹一下手指。
阿诚抱着一个小女孩进来时,就看到了睁着眼睛的姜慕薇。
他狠狠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发现不是做梦,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她竟然醒了!
“你……你醒了!”阿诚声音颤抖,生怕声音太大,吓着了姜慕薇。
七婶这时正上楼来,端着一个盆,准备帮姜慕薇擦洗身体,看到睁着眼睛的姜慕薇,欣喜的老泪纵横:“我的天啊,居然醒了!睡了三年的人,醒了!老婆子这三年没白费,阿诚你这三年也没白费啊!”
姜慕薇费力的听着他们说话,她感觉自己的反应很迟钝,看着他们张张合合的嘴,似乎不太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阿诚把女孩儿交给七婶,自己抱起姜慕薇,开车去了市里的医院。
自从三年前,他带着姜慕薇离开了S市,隐居在这个苗寨,姜慕薇就被他接到了家里,他学了护理,学了如何输液、扎针等等,把她安顿在了二楼,而他自己,则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无论穿着还是谈吐,几乎和本地人无异。
他几乎隔一段时间都带姜慕薇来这件医院检查一遍,医生读他们也很熟悉。
“真是奇迹!奇迹!看来病人真的被你唤醒了!”
姜慕薇虽然听着吃力,但是还是从这些话分析出来,自己昏迷了很久,是眼前这个男人在照顾自己,甚至是他在唤醒自己。自己在昏迷时,模糊的听到的人声,还有那些似有若无的忏悔、呼唤,还有孩子的声音,原来都是这个男人,他会每天在自己床前念书、念新闻,抱自己出去晒太阳,吃饭时把自己抱到餐桌前,仿佛自己有意识……
她想起来了,还有她总是能感到的手心的温暖……
医生问了她几个问题,比如叫什么名字,多少岁,记得之前的事吗。
她通通都不记得了。
医生和阿诚对视了一眼,应该是车祸伤到了脑部,而她之前又被灌了很多药,遭受了电击,对记忆有严重损害。很有可能,终生都无法恢复记忆。
从医院出来,阿诚沉默的看着她,久久不发动车子。
姜慕薇实在太累,又昏睡了过去。
姜慕薇无法进食,醒来已经耗费了力气,此时月上中天,月光透过帷幔照了进来,阿诚看着她面目安详,原来浮肿的身躯已经清瘦,整张脸无忧无惧,平静安宁。
三年前,他安顿好了她。开始收集那家精神病院的资料,但是搜索的相关新闻确是那家医院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已经被依法立案侦查。
再搜索沈家和聂家的消息,只有几个很小的论坛,几乎没什么热度的帖子说,说聂夫人和沈夫人被关在了疗养院……
阿诚知道,是聂南浔的手笔。尽管对他有无尽的愤恨,但找他报仇,不管成功的概率是多少,他暴露的风险是很高的。
当时姜慕薇正需要精心的照顾,他便就此作罢。
现在,她终于醒了。
只是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医生说是因为经受了物理重创,才会忘记。
但是,他更相信是精神重创,她希望忘记。当时,她已经毫无人的尊严可言,犹如废人般被人羞辱,打骂,甚至连最基本的自理都做不到,甚至控制不了。她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再也不是那个干净、美丽、耀眼的女孩。
她的孩子被抢走,经历诛心之痛,被聂家和沈家的人如此对待,经历了人性的至暗时刻,被聂南浔随意的摆弄她的人生,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命运给了她太多的坎坷,太多的无助,还有自己的离开……
她当时才20岁不到,已经经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痛苦,她要怎么样坚强,才能让自己支撑下去?
忘记,对她来讲,才是真的解脱。
“微微,你是想忘记原来的吧?既然那么痛苦,就彻底忘记吧,我们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能够忘记,就是幸福的开始。”
第二天,姜慕薇被抱下了一楼。
阿诚买的民宿,是一座建在半山腰木质吊脚楼民宿,两层楼,车子可以停在蜿蜒的公路上。
这个苗族村寨是傍山而建,家家户户相隔不远,打开窗户喊一声就能听见。
院子围了高高的栅栏,饭桌上摆了几盘看起来十分美味的饭菜。
阿诚轻轻的将姜慕薇抱到竹椅上,温柔的说:“你现在还不能吃饭,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吃啊。”
七婶抱着小女孩道:“阿福,快吃啊,妈妈醒了,开心吗?”
阿福乖巧的答道:“开心。”
然后又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姜慕薇。
阿福觉得,她的妈妈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头发长长的,皮肤白白的,和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阿诚对七婶道:“地里的茶叶要不干脆让邻居去摘了吧,你眼睛不要,我现在又要照顾……孩子她妈,没时间。”
七婶责怪道:“咱们家就靠着这点茶叶有点收入了,如果这个都放弃了,那坐吃山空啊。”
七婶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孤寡老太太,儿子外出打工,出了意外死了,她一个人到处告状,希望有人能为儿子主持公道。但是没人理她。
后来,她身上的钱花完了,就在医院门口乞讨,碰到了阿诚。
阿诚看她白发苍苍的样子,想起了姜母,有一瞬间的心疼。
阿诚问了她家在哪里,得知了她的遭遇后,他也只能可怜他是一个可怜人,给了她一点钱,让她回家。
后来,阿诚决定带着姜慕薇去自己的民宿修养,想找一个帮佣,苗寨的人可怜七婶这个老太太无依无靠,就推荐了她。
经过几年的相处,七婶俨然把阿诚当成了儿子,把姜慕薇当成了儿媳妇,把小女孩当成了孙女。
吃了饭,阿诚再次抱着姜慕薇上楼。
姜慕薇声音沙哑:“我……是……谁?”
阿诚握住她的手道:“你叫宁忘忧,是我的老婆,我们本来是云南一个山村的青梅竹马,但当地的一个恶霸看上了你,非要拆散我们,我们就逃跑了,我们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叫阿福。”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i?”
“你出了车祸,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姜慕薇完全信任阿诚。
阿福探着脑袋看着他们。
她现在3岁,身姿很矫健,发现阿诚看见了她,就张开双臂冲他扑了过去。
阿诚道:“阿福,快叫妈妈。”
阿福虽然在姜慕薇床边叫了很多次,但是看见姜慕薇正温柔的看着自己,还是有些害羞,她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就把头藏进了阿诚怀里。
“那……七婶是……”
阿诚简单解释了一下和七婶的认识过程,姜慕薇总算厘清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很简单,她结了婚,有了老公和孩子,老家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两人和老家也没什么来往,就在这里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