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男朋友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17层住院部的大厅里，姜慕薇和桃子坐在长椅上，抱着膝盖聊天。
姜慕薇没法告诉桃子她和聂南浔复杂的关系。
她该怎么对外人说他们两的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有男朋友。”姜慕薇只好道。
桃子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姜慕薇和聂南浔只是吵架了，情侣之间闹别扭，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每天往医院跑，还这么热脸贴人冷屁股。
“你男朋友……”
“他……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妹妹，你别怪我多嘴，既然你和你妈妈的事都能在他那里排到后面去，你能指望将来你们结婚了，他对你有多体贴吗？”
说着，桃子脸色黯然：“我是过来人，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这种苦，我可是受够了啊。”
姜慕薇把手握住桃子的手。
桃子泪光点点：“你知道我刚来那天，为什么躲着哭吗？因为真的太委屈了。我和医院预约了那几天住院，我不是本地的，家在外地，每次过来，都得做动车4个小时。原来小包子检查，我就一直带她住旅馆，那几天也是，拍着队，等病床。结果，我在洗手间洗个衣服的时间，错过了医院的两个电话，病床就被安排给了别人。我是真的很无助，我家里人……只有小包子刚开始生病的时候，他们以为是普通感冒，和我一起到处求医，等确诊了是白血病，就好像小包子是我一个人的一样，
我现在工作也辞职了，积蓄也不知道能用到几时，到时候，我估计都要去众筹医药费了。”
桃子擦擦眼泪，“我自己过得那么苦，就是不想你也过我那样的生活。你男……聂先生长得一表人才，看样子，也是成功人士，对你也上心，你别太使性子，把他赶跑了，这个世界上，遇到真心待你，又人品好的人，不容易。”
聂南浔，真心待她？人品好？
姜慕薇不做评价，只是笑笑。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说你家里的事。”
“我工作也辞职了，其实是个很稳定的工作。但是为了陪小包子，我也不在乎了。D市是一个伤心地，我想将来也不会再回去了。等小包子……的事一了，我会离婚。”
这时，桃子的电话响了。这是少有的事。
她皱了皱眉头，接了起来。
对方是个嗓门大的妇人。
“喂，陶媛，家里的存折呢？你把它放哪里去了？”
“小包子看病要用钱，我拿过来用了。”
“什么！！！你怎么动家里的钱不告诉我们一声！那个病，还治什么？不是浪费钱吗？还不如留着钱将来再生一个！哦，不行，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基因有问题，不仅生个赔钱货，还生了个短命鬼！你赶紧和我儿子离婚吧，别再祸害我们了！晦气！还有，你赶紧把存折给我拿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妈，小包子也是你的孙女，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呢？她生病，你们一个人都不过来帮我也就算了，现在连我拿钱治病都要反对，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为了吗？再说了，家里的钱，70%都是我挣得，我有权利决定怎么花！”
“你！你这个贱婆娘啊！现在竟然要掏空我的家底啊！将来我儿子再娶媳妇可怎么办啊！你这个扫把星啊！”
桃子挂了电话，过了几秒钟，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姜慕薇担心的看着她。
桃子道：“是我娘家的电话。”
“你不接？”
“每次打电话，都是要钱。但是我现在没钱给他们了。”
电话响起的第三次桃子接了起来，。
对方道：“媛媛啊，你要帮帮你弟弟啊，他和人打架，现在进派出所了，现在人家提出和解要付2万块的医药费，不然就让你弟弟坐牢啊！你要帮帮你弟弟啊。”
“妈，我已经帮过他很多次了，现在小包子……”
桃子话没说完，她妈妈打断她道：“最后一次，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就这么一个人儿子，如果他坐牢了，我和你爸爸怎么办？他本来都不怎么找得到工作，万一他将来有了案底，难道你来养我们啊？最后一次，帮帮你弟弟。”
“就算弟弟不坐牢，他也没往家里挣一分钱啊。”
“你怎么说话呢？你弟弟现在还小！要不是当初让你读大学，他怎么会辍学，这是他把机会留给你了啊，你怎么会不懂得感恩呢？赶紧把钱打过来啊！急着用呢。”
桃子挂了电话。
“你打钱吗？”
桃子摇摇头。
“我现在心里只有我女儿，家里是个无底洞，我不会再往里面塞钱了。我弟弟永远都在惹是生非，因为他知道他闯的祸，永远有人给他买单。如果小包子没有生病，或许我会考虑，但是现在孩子一生病，我算是看出来我身边的亲人都是什么
样子了。”
姜慕薇把纸巾递给她。
桃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爸妈从小就重男轻女，我弟弟就是宝贝，我就是家里的保姆，什么都要做，做了还被嫌弃做的不好，我妈妈永远在打击我的自信，永远在说我长得不好看，干活不行，做饭不好吃，学习成绩不够好。但是我弟弟什么都不做，连高中都考不上，她照样夸他，说他辛苦了，很努力，很勤快。我就搞不懂了，她爱弟弟，我不说什么，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打击我！”
姜慕薇想起自己爸妈，他们永远是夸她乖巧懂事，家里的活几乎不会让她和弟弟沾手，总是说，你们去读书，瞎忙什么。
桃子继续道：“等我大学毕业了，她又一个劲儿催我结婚，说担心我嫁不出去，说我长得丑，一定没有人要我。我当时其实不是很满意我老公，因为我觉得没有上进心，又懦弱无能，
可是我当时太年轻了，又受够了家里，只想赶紧逃离，没想到，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生了女儿，被家里嫌弃生不出儿子，家里经济只有我一个人挣钱，我老公三天两头被炒鱿鱼，不从家里拿钱就好了。我和他都是农村的，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钱买个房子，本来我正在攒钱，想着买个小点的也行，结果，又遇上了小包子生病……”
姜慕薇心里发苦，命运偏爱捉弄人，每次都是在希望来临时，再给人绝望。
“你也别嫌弃我俗气，我原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总是憧憬爱情，觉得在爱情里谈钱，俗气的很，当时只想着找个爱自己给自己温暖的人就够了。现在才明白，生活里，很可能遇到的就是既不爱自己，又没有钱的人！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有钱的，
至少在孩子生病的时候，不会为了钱而焦虑。”
“聂先生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经济条件又好，你应该要现实一点。就像小包子生病，她爸爸、奶奶，外公外婆，舅舅，没一个来医院看过的，每次打电话，还希望我能安慰他们无事发生。就算是她的父亲，也在战役一开始的时候就退缩了。但是你看看聂先生，他至少每天来医院看望你妈妈。”
姜慕薇张了张口，道：“放心，我清醒的很，现在我妈的医药费就全部是我男朋友给的，他只是……有事，等他回来，我们就会结婚了。所以……聂先生，只是一段过去的纠葛而已……对于我们这种人，应该是理智胜过感情，我们没有输的机会和成本。能够找到自己一处避风港，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希望我妈妈能够……开心快乐的度过剩下的日子。”
两人坐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都为前路的渺茫而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