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蝌蚪所思所想的全部就是未来该怎么办,她反复思量着的,是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已经把现在的自己推向了怎样的黑暗末路。这里面,有太多的经验需要自己总结,这样才能快速地成长起来。
才能让自己对得起,这些重重的苦难。
“事已至此,恐怕不能轻易脱身,我们要做些什么?”蝌蚪直接向赵若翾发问,眼睛却看向了知夏。他站在她旁边,下巴紧绷,系着染血的绷带,已是一副忠实护卫的模样——可他不久以前还是个爱哭的逃兵呢。像忆辰一样,知夏始终给蝌蚪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仿佛穿越而来的游魂。
“他们追杀他们的,我们逃跑我们的。只要想逃的话,总有地方可去。”赵若翾回答道,显然意有所指,针对的是向松。
赵若翾以为这个水灵人曾经的王子会跳起来反抗、咒骂,但向松面如死灰,什么反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赵若翾才又转向忆辰说:“你要好好的看好你妹妹。”忆辰听了只是点点头,放在蝌蚪肩头的手掌使了劲儿。“我们不能丢了她。”
蝌蚪知道,自己既不是将军,也不是谋士,但赵若翾这样说的理由显而易见:自己体内有神奇的雷电之术——自己几乎就是活的雷电、人形雷电。太多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的长相、自己的能力。自己现在非常有价值,而且敌人也是这么看的,疏月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反击。
蝌蚪继续想,如此一来,自己的哥哥怎样才能护自己以周全,免受那疯生新王的追杀呢?尽管三哥与自己是同类,尽管他能瞬间移动,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快,蝌蚪还是对此十分茫然。但蝌蚪必须保持信心,就像相信一个奇迹,毕竟蝌蚪也算见识过不少不可思议的事了,再一次逃亡,也不过是酒吃头杯,茶吃二盏。
义军们准备迎敌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和护甲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蝌蚪的耳旁。知夏走到蝌蚪身边,微微凑过来,低头看蝌蚪,神情坚定。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一把有不少缺口的钢刀,想假笑逗以宽慰蝌蚪,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却满是黯然和恐惧。
而和知夏相反,向松安静地坐着,像是对于厮杀早已如吃饭、睡觉一般习以为常。尽管他要承受的东西最多,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可能早就崩溃得发疯了——被自己的亲友视为敌寇、被水灵人鄙夷、锁链加身、被敌人环伺、被自己的弟弟追杀等等——可他仍然一脸平和。蝌蚪却并不吃惊,向松是天生的将才,战争是他身体里流淌的东西,而众人此刻显然身处战场。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希望你谋划的不是去战斗,”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向松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睛看着蝌蚪,说的话却是冲着赵若翾,“为今之计,还是多想想怎么逃跑吧。”
“省省吧,水灵王子,”赵若翾显得不以为然,“我知道我们该做什么。”
蝌蚪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向松这话是在帮我们。”赵若翾瞪着蝌蚪,目光灼灼,蝌蚪则回报以更尖刻的眼神,毫不畏缩犹疑。“向松知道他们会如何进攻,知道那些水灵族会怎样对付我们。他是最了解敌人的人,如果我们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那无疑是愚蠢的。”
“被人利用的感觉如何?”在生死场地下的监牢里,他曾冲蝌蚪吼过这样的话,让蝌蚪恨不得自杀以谢之,所以蝌蚪在说出以上的话的时候,心里亦是百感交集。
“他们会动用‘驷乘’。”向松冷冷地说。
知夏大声笑道:“就是五成,我也不怕?”
“你最好会害怕,害怕会让你头脑清醒”向松的眼睛里闪烁着厌恶,“驷乘是一种战车,这种战车每车载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强弓,主射,是一车之首,称“甲首”;右方甲士执长枪,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参乘”;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只随身佩带卫体兵器短剑。除3名甲士随身佩持的兵器外,车上还备有若干有柄格斗兵器。当这样的战车向你们冲来,你们认为可以招架得住?”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正常人都知道,血肉之躯无法阻挡战车的冲击。
“盾牌兵倒是不必操心的了,它们只会围成一圈做防卫战,让我们动弹不得,直到其它部队就位。”
向松垂下眼睛,飞速思索着,他在想自己会如何部署——如果处于另一方,如果汉中王是他而不是疏月。“他们会包围我们,然后提出条件,要你们交出小蝌蚪和我,换得你们逃跑的机会。”
又是这样剜肉补疮的交易。蝌蚪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今早,昨日,在这一切不可收拾的疯狂发生之前,蝌蚪很乐意献出自己,去保护知夏和家人。但现在……现在蝌蚪知道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有着与众不同的价值,她不能再轻易拿自己当筹码。
“我们不会同意那条件的。”蝌蚪说出了无奈的真话。知夏的目光沉甸甸地压下来,但蝌蚪没抬头看他,自觉忍不了他的审视。
向松倒没表现出任何苛责,他点点头,完全赞同蝌蚪的意见。“汉中王根本没指望我们会妥协,”他说,“战车会把我们的尸体施在后面,其他人会荡平除掉余下的生还者,和大屠杀差不多。”
赵若翾真是个傲慢的女人,即便在如此走投无路的时刻,她也不肯轻易放弃她的骄傲。“你的建议是什么?”她向向松弯**子,语带鄙视地问,“难道我们应该束手就擒?”
向松脸上划过一抹不悦:“当然不能投降,因为就算我们投降,疏月还是会杀了所有人。不管是在牢房里还是在战场上,他都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