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大人。”有人说话。只见一个有着银灰色头发的老妇人出现在窗边，吹灭了那根蜡烛。她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手上留着疤，腕上有一圈看起来很熟悉的刺青——一条红色带子，和马死鬼手上的一样。
像在褒水湾时一样，赵若翾皱起眉头，握着老妇人的手说：“我已经不是——”
但那老妇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那自是头领的意思，可不是总坛意思。总坛对你的那些事有不同意见，所以使者不必在意。”
总坛。蝌蚪注意到这个词
这老妇倒是八面玲珑，马上注意到了蝌蚪的好奇，点头致意道：“剡姑娘好。在下就是灵幡夫人，想必姑娘有所耳闻。”
蝌蚪挑起眉毛：“我似乎有所耳闻，那么你和——”
灵幡夫人却立即打断了蝌蚪。“还请姑娘，不必多言，这名字不代表什么。说白了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浑号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兄弟们往来的时候有个称呼，叫得答应罢了。马死鬼的老货车上总是满载着走私或偷窃来的东西，其中有不少就是我拿去的。”
“我也是雀鹰队的人，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了。”她又说。
这个蝌蚪倒是已经知道了。过去几十天里，赵若翾就一直在联络她的人马，那些人不听命于血眼头领，他们会帮蝌蚪这支小队伍悄无声息地行动。
“很好，这样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了，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蝌蚪对她说，“我等到这儿来是要找姓唐一家的。”其实要找的是两个人，确切点就是两兄弟——唐晗国和唐昊维，根据出生日期来看，应该是双胞胎。“他们需要被护送出城，越快越好。”
灵幡夫人仔细地听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动了动，腰上的短剑在蝌蚪眼前一晃，而后看着赵若翾，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这个我能办到。”她说。
“我们处境想必夫人也知道一二，我们急缺各种物资。”赵若翾插进来说，“如果夫人有食物，我们也要，当然有冬衣就更好了。还望夫人施以援手，我等不胜感激。”
又是点头。“我们会去弄的，”灵幡夫人说，“凡是我们能弄到的，都会尽可能快地给你，不过可能还需要个帮手。你们最好能拨一个人手给我。”
“让我来。”雷飞风毛遂自荐。他五大三粗的无疑能让这些活儿加速。
灵幡夫人如此心甘情愿，事情顺利得让蝌蚪简直不敢相信，赵若翾也是。这两人交换了眼神，看着灵幡夫人着手干活儿。一个个柜橱，一扇扇地窖门板，她把整个房子里的秘密贮藏室全都亮了出来。
“多谢夫人如此支持我等。”赵若翾回过头对她说道，暗自疑窦丛生。蝌蚪也不放心，紧盯着灵幡夫人的每一个动作。她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动作却十分敏捷。蝌蚪真想知道这房子里是不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就像我说的，我听从总坛的指挥。他们送出来的话是：‘协助赵若翾使者和雷电女孩，不惜一切代价’。既然上边有话，我也不过是听差办事，各位倒不必客气。”灵幡夫人说着看都没看蝌蚪等几人一眼。
蝌蚪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扬起眉毛，有些意外惊喜。“你可一定得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蝌蚪轻声对赵若翾说道，并且再一次为雀鹰队的树大根深、组织严密而震惊。看来这个组织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也许真的有能与汉中王正面一搏之力也未可知。
“这里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她回答道，“两个姓唐的呢？咱们先办这件事，不可拖延。”
灵幡夫人给赵若翾指点方位，蝌蚪则站到了史若城和肖子齐旁边。虽然史若城是第一次参与征募新人的行动，肖子齐却觉得这不过是老一套了，这倒确实不错。蝌蚪都记不清他有多少次和自己一起深入敌区了，为此蝌蚪自然对他心怀感激。
“准备好了吗？”蝌蚪活动活动手指。肖子齐极力做出粗鲁冷淡的样子，一副行家里手的模样，但史若城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出去不会像进来时那么难了，要藏住的人不多，官兵都不一定会查看，你没问题的。”
“谢谢了，呃，小蝌蚪。”史若城站直了，挺起胸脯，冲蝌蚪笑了笑。蝌蚪也笑了，尽管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声音有些发抖。大多数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蝌蚪。小蝌蚪、剡姑娘、雷电女孩，有的人甚至还称蝌蚪为“老大”。绰号听起来刺耳，但也比不上最后一个让蝌蚪难受。不管蝌蚪做了什么，不管她多努力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却还是拿蝌蚪当外人。当领袖也好，避之不及的人也好，蝌蚪永远不是他们的自己人。她总是被隔绝在外的。
在外面的小巷里，雷飞风开始准备马车，都懒得看里面一眼。所有人渐渐地像水灵族的隐景转天术那样优雅地隐身，不过史若城不仅可以使光线弯折，还能让明度和暗度混在一起，造出任何他想要的幻象——一棵树、一匹马，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此刻，当所有人来到街上，就可以被伪装成面目模糊的小民百姓，脏兮兮的脸上罩着帽兜。这样一来大家变得毫不引人注目，就算彼此看来也是如此。史若城告诉可定，这比完全隐身要容易，混在人群里也更灵活——要是撞上一坨“空气”就麻烦了。
赵若翾按照灵幡夫人指点的方向走在最前面。所有人就这样走着，穿过一个商业集市，在不少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走过，他们都没有拦住大家。蝌蚪的头发在微风里飘动，遮在眼前，犹如一片浅金色的纱帘。蝌蚪都要笑了，黑发……居然在自己的头上。
唐家的房子很小，二楼似乎是匆忙之中搭建的，摇摇欲坠。但这儿有个很不错的后院，满是蜿蜒的葡萄藤蔓和光秃秃的树。要是夏天，这里一定很漂亮。大家小心地从中穿过，尽量不把落叶踩踏出咔吱咔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