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蝌蚪还是感知到了雷电,它们沿着门的边缘流动,来自旁边的一块小嵌板上——钥匙开关,正如三娘所说。那把钥匙拴在黑色长链上,挂在韩小校的脖子上,但他没有把它拿下来。
这里显然会有不少的探子,或者说是王后的耳目,这些眼睛也许从各个地方正看向这支奇怪的队伍。不管,这些目光里有多少的奇怪和诧异,它们丝毫没有困扰蝌蚪。
蝌蚪更担心的是小校和他的士兵,他们实际上已成包围之势,拥着自己这一行人往前走。如果下一刻就动起手来,那么自己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优势?
“我好像不认识你,这位大人,以及你的下属。”小校说着向后微微倾着身子,好隔过奶奶,目光锐利地盯着向松。“敢问你能否自证身份?”
蝌蚪紧握着拳头,免得手指发抖。向松却一动不动,头也没转过去,好像根本懒得去看小校似的。“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韩小校。”
小校果然不悦:“黑龙潭受我指挥并在我的护卫之下,这位朋友。要是你认为我能让你进去而不必——”
“不必什么,你说?”奶奶嘴里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似的,狠刺着蝌蚪内心的最深处。小校立刻住了口,脸上泛起红光,把不明智的反驳咽了回去。“据孤所知,黑龙潭尚属五丈原管辖,而五丈原又是属于谁的?”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大王。”姓韩的结结巴巴地说,但显然已经败下阵来。他说朝着向松的方向,又行了个礼。“王太后责成我负责这座监狱的防卫,我仅遵从她的命令,以及大王您的。”
奶奶点头道:“那么孤命令你开门。”
小校垂下头,让步了。他的一个士兵走上前来——一个有些年纪的方下巴女人,满头的发辫一丝不乱,她将手放在了铁门上。蝌蚪用不着看她衣服纹章上的黑色和银色就知道她是大鹤山卫家的人。铁门在她带有法力的触碰下动了起来,分裂成数个不规则的小块,随后便猛地回缩不见了。
一股寒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闻起来略带潮湿和酸腐气味——血。大门另一侧的入口中庭却铺满了光滑刺眼的霜色地砖,一丝污渍都没有。奶奶率先走了进去,其它人也紧随其后。
在蝌蚪旁边,三娘瑟瑟发抖,蝌蚪轻轻地碰了碰她。要是可以的话,蝌蚪一定会拉住她的手的。但蝌蚪最终只能想象她此刻的感受——如果要蝌蚪再回汉中城,蝌蚪必定会心神俱碎。可是三娘却回到了刚刚脱身的监狱,为了蝌蚪的计划。
奇怪的是,入口处空空如也,既没有让疏月可以暂时休息的王座也没有他的旗号。这个地方用不着以气势压制谁,也用不着什么装潢,只有火把在墙壁上的架子里燃烧着,时不时地发出“噼啪”声。韩小校的士兵们迅速地各自归位,守卫着环绕四周的四个门。蝌蚪他们背后的门是黑色的,它带着金属摩擦的尖厉声音缓缓关闭。左右两个门是银色的,在监狱照明的火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而正对着蝌蚪等人的那扇门,他们必须穿越而过的那扇门,是令人不安的血红色。
但韩小校停了一下,指着其中一扇银色的门说:“也许大王想先见见王太后?”
蝌蚪无比庆幸此刻大家戴着头盔,否则小校就会看见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德盈王太后居然在这儿。蝌蚪一想起她的那张脸就反胃,差点儿在头盔里吐出来。就连奶奶也脸色惨白,声音迟滞——尽管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保持镇定。
蝌蚪感觉到知夏就在自己背后,只有几尺,知夏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蝌蚪还是听得见他的呐喊:
跑,跑,跑!
然而,逃跑不再是蝌蚪可以做的事了。逃跑对无能的人是一个无底深渊,而对那些敢于面对人生的人来说,它是一块成功的踮脚石。人生的经历似洪水在奔流,不遇着岛屿、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而当困难和危险不期而遇时,只有敢于直面挫折,驾奴于挫折之上的人才能到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蝌蚪已经下决心,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王太后在这儿?”向松突然嚷道。有那么一瞬间,蝌蚪担心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她还在这儿?”他又加了一句,显然是在描补谎言。但这并没有打消小校的怀疑——蝌蚪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怀疑在激增。
幸亏奶奶大笑了起来,极力做出冰冷淡漠的样子。“母后总是任意而为,你知道的,她从来不按常理行事,好了,”她嘲讽着向松,说道,“不过我来这儿是为了别的事务,不必打扰她了。”
小校露出彬彬有礼的一笑,看起来反而有几分讥刺的意味,让他精致的面孔丑态毕露。“好的,大王。”
知夏拍了拍蝌蚪的胳膊,动作很急促,因为蝌蚪看出来的事他也发现了——小校已经不再相信自己这一行人了。蝌蚪转过身,拉住三娘的胳膊肘,用力捏了一下:这是她的下一个目标。三娘的肌肉立刻绷紧了,将她所能调动的一切能量倾注到那个波横术士兵的身上,将他的法术锁死灭失,不让他预先看到即将发生的事。那个士兵的脸上划过一丝迷惑,但他立刻将它甩开,重新盯紧了向松。蝌蚪看了一会儿,稍稍放下了心,看来他根本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么大王来这儿又有何贵干?”韩小校继续进逼,脸上还挂着尖刻的恶魔般的微笑。他朝着奶奶懒洋洋地跨了一步——这是他的最后一步。“请摘下头盔,如果不介意的话。”
“不然,你打算怎么办?”蝌蚪厉声说道。
轻易的一呼一吸之间,蝌蚪控制了那些在墙上随着轻风微微晃动的火把。当小校张开嘴巴想要叫的时候,蝌蚪使出法力,火把整个都燃烧了起来,像是一朵朵点燃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