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紧紧咬住嘴唇才没冲自己的哥哥发出嘘声。告诉雷飞风自己这一行是在找谁，这可是蝌蚪最最不想做的——尤其是他还会追问缘由呢。忆辰却看着蝌蚪，扬起眉毛，催蝌蚪大声说出名单。雷飞风在他旁边，极力保持表情平和，眼神却躲躲闪闪。
蝌蚪得，他等不及想听到自己的回答。
“窦羽逸。”蝌蚪声如蚊呐，仿佛担心这些隧道墙壁会偷走自己的秘密似的。“还有另一个人是章殿。”
窦羽逸，这个名字让雷飞风脸上闪过一丝涟漪，于是他点头说道：“窦羽逸，姓窦的这家我认得，褒水湾的老人儿了。他们住在北神庙，是做菜豆腐小买卖的，”他顿了顿，又想起更多。“吃这种豆腐不滤渣，小白菜碧绿。吃前先呷一口热滚滚的汤，吹一吹品品香气，再夹一筷子汤里的豆腐放油碗里涮涮，正好凉点了送入口中，细嚼慢咽——美！”
蝌蚪喜上眉梢，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一想到此行竟如此幸运就感到高兴。但这高兴里也有隐忧：现在，雷飞风，还有他那没露面的倪老大，已经知道自己这伙人在找谁了。
“章殿，我说不好，”雷飞风继续道，“这个名字我没什么印象，但一时想不到。”
最让蝌蚪懊恼的是，自己判断不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蝌蚪决定得加把劲儿，让雷飞风多说点儿。正所谓言多必失，也许他能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或是给自己个借口让他不知不觉地流露。
“你们是自称十三连环坞吗？”蝌蚪小心地保持语调平稳。
雷飞风回过头笑了笑，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文身：三脚金蟾。俗话说二条腿的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难求，传说三脚金蟾能口吐金钱，是旺财之物。它三只脚，背背北斗七星，嘴衔两串铜钱，头顶太极两仪。是瑞祥之物，特别之处是它只有三条腿。相传，这瑞蟾所到之处，那里的人都必定能发财。
“中梁山最棒的走私贩，”他自豪地说，“你想要什么，我们就能弄什么。”
“这么说起来，你们也是雀鹰队的人？”
他一听这个，脸上的笑容就消散了，把袖子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虽然带着一丝阴郁，但是十分确定。
“我猜，倪老大也是个使者，不，应该是一位头领了吧。”蝌蚪加快了步子，差点儿就要踩到雷飞风的脚后跟了。蝌蚪的接近让他肩膀紧绷，这从他后颈上头发的起伏就看得出来。“那你呢？你是他的副手？”
“我们不计较那些头衔。”他回避蝌蚪的问题，可蝌蚪这才正要开始呢。其他人看着蝌蚪和雷飞风，对于他们俩不尴不尬莫名其妙。要是知夏在，他会明白的，而且还会跟自己配合呢。
“别介意，雷大哥。”蝌蚪假惺惺地说道，口气亲昵，不像鬼鬼祟祟的小贼，倒像个宫廷贵妇。这让雷飞风大为光火。“我只是对褒水湾的兄弟姐妹有些好奇罢了。请你跟我说说，你是为什么要加入雀鹰队的呀？”
一片静默。蝌蚪回过头打量，看见雷飞风的那几个人一动不动，昏暗的隧道里，他们的眼睛近乎黑色。
“是赵若翾吗？是她招募你加入的？”蝌蚪不依不饶，且更进一步，等着破绽出现。雷飞风仍然不回答蝌蚪的问题，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到底隐瞒了什么？“或者，是你主动去找雀鹰队的？就像我一样？当然，我的理由很充分，那时我以为我三哥被他们害死了，你懂的，我想要为他报仇。于是我加入了雀鹰队，就是想杀死害了我哥哥的人。”
还是没有回答，但是雷飞风加快了步子。蝌蚪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触到什么了，他在躲自己。
“水灵族带走你的什么人了吗？还是让你失去了什么？”
蝌蚪本来以为忆辰会拦住自己的话头，但是他此刻一言不发。他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雷飞风的脸上，力图看透这个走私贩所隐藏的秘密。他一定有什么瞒着所有人，现在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就连赵若翾也警觉起来，她之前一直都还挺和气的呢，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她的手伸进外套里，握紧的只能是另一把藏起来的刀子了。
至于向松，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烈焰燃起来了，在黑暗之中，这是**裸的威慑。蝌蚪再一次思量起这条隧道——眼下它像是坟墓了。
“花琪琪在哪儿？”赵若翾小声问道，她把一只手搭在雷飞风肩上，要他停步。所有人情愿或不情愿地，全都停了下来，蝌蚪恍惚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回荡在隧道洞壁之间。“倪老大不会派你一个人来的。”
蝌蚪慢慢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洞壁，这样就能同时看见雷飞风和他的那几个人了。向松也一样，站在蝌蚪的对面。他的手里冒出星点火苗，随时都能听候调遣。
蝌蚪的指尖上下则跃动着电火花，白紫色的细微雷电。有它们在，纯粹的能量流淌，这感觉不错。在众人头顶上方，土路上的交通更加繁忙，蝌蚪推测这里要么就是接近城门，要么就是正在城门之下——可不是开打的好地方。
因为接下来，除了开打也没别的路了。
“我问你，花琪琪在哪儿？”赵若翾又问了一遍，她的刀子已经掏出来了，反射着向松手上的火光，刺眼地照着雷飞风的眼睛。“姓雷的，你说不说？”
雷飞风睁大了眼睛，没理会那刀光火影，而是满含着真诚的歉意。而这一幕足以让蝌蚪脊背发凉，惊恐万状。“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倪老大是什么人。我们刀口上讨口饭吃只是为了活命，赵使者。我们只认钱——只认活命。”
蝌蚪太了解那种生活了。但她已经改换了另一条路，不再是低贱流民，而是义军里的雷电女孩了。现在蝌蚪的肩上有太多理想：自由、复仇、救人……它们统统点燃了蝌蚪身体里的雷电，坚定着她继续下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