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端看皇帝是怎么想的了。
这事实在是太大了，牵连之广无法想象，若是一个不慎在皇帝那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楚家十几年的隐忍就可以付诸东流了啊。
殷绮罗紧紧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又有些为表兄担忧了起来。
场中的楚靖堂却十分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一撩锦袍，恭恭敬敬的挨着程茂源跪了下去，“草民楚靖堂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山呼之声，楚靖堂规规矩矩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皇帝神色就转了一转，冒出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来，“楚靖堂？姓楚的？可是和当年的楚国公府有什么瓜葛？”
“回禀陛下，”
楚靖堂端端正正的朗声回答，“老楚国公正是草民的祖母，草民是楚家唯一的嫡孙。”
“哦，竟然是如此。”
皇帝了然的点了点头，拉家常一般的问道，“当年你随着老楚国公夫人离开了京都，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来的，又为何救了程茂源的？”
“回陛下的话，”
楚靖堂不急不躁的回答到，“草民襁褓之中离开京都，一直随着祖母，守着祖母和父亲、伯伯们的墓碑长大。直到十八岁，祖母言到也该回去给楚家的列祖列宗们磕个头来，我们祖孙这才从南疆赶往京都。”
回答了皇帝的第一个问题之后，楚靖堂继续说道，“谁知道路过江南之时，竟然发现传言中富庶之地的江南竟然十室九空、一片荒芜，连个借宿的地方都找不到，没办法只好连夜赶路，却在山中遇到了一个快要冻饿而死的人，草民连夜把他背下了山，用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救活了他，并且陪着他一路来了京都。”
和激动的程茂源不同，楚靖堂说的有些轻描淡写，仿佛他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对这个人的身份以及他所牵着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好奇。
皇帝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说问道，“方才江南道也曾经说过，那些盗匪看似松散，其实组织极为严密，对他看管极严，你又是如何带着他通过了那些人设置的重重关卡，一路平安到京的呢？”
“这有何难！”
楚靖堂骄傲的一扬浓眉，“陛下有所不知，草民这些年没有学别的本事，但是却一直跟着祖母和家中老仆习练兵法战阵，那些人的布置虽然也算是花了心思的，但是在草民的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的，不过是多花了几天和他们周旋一下也就过来了。”
老皇帝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感慨，“果然是将门虎子，天生的将帅之才啊，埋没于山野之中实在太可惜了。”
“草民叩谢陛下夸奖，”
楚靖堂磕头谢恩，“不过，草民觉得这样挺好，读读兵书，陪伴着年迈的祖母，闲暇时狩猎一番，很是轻松惬意呢。”
老皇帝就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这个楚家之后会趁着他竖起了梯子顺势要求入朝为官的，没想打他竟然是一口就回绝了。
难道是楚家对朝廷彻底的寒了心，他纯粹就是回来祭祖的、根本无意重新入朝为官？救了程茂源也真的纯粹是一场意外？
若真是这样的，这个人到真的值得用一用了。就彻查江南这场危局而言，还能有谁比一个朝局之外的人更合适呢？更何况这个局外人还是一身的本事，能洞悉他们的军事部署？
越想越觉得合适，老皇帝做出了一副不悦的神色，“爱卿这话就差矣了。虽然你口口声声自称草民，朝廷也确实暂时还没有授予你官职。但是，爱卿是赫赫有名的楚国公唯一的后人，又继承了他上阵杀敌的一身本事，岂可躲懒游戏于山野，而不思报效朝廷呢？”
“草民不敢，”
楚靖堂继续推辞到，“只不过，草民自小长于草莽，虽然读了些兵书，但是也都是纸上谈兵，根本无法和祖父相提并论，更不敢辱没了他老人家的名头，还是游戏于山野更适合草民的性子。”
“此事可由不得你。”
皇帝似乎铁了心了，想起了大朝之日那几位御史的禀奏，干脆说道，“楚靖堂听封。”
楚靖堂脸上的为难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恭恭敬敬的磕下了头去，“草民楚靖堂领旨。”
老皇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尽量大声的说道，“今有老楚国公之嫡孙楚靖堂人品端庄、于国有功，特赐封其承袭国公爵位，并且兼领江南将军，负责彻查、清缴江南盗匪一事。”
皇帝这一次真是果决啊，不但赐了爵位还给了实权，让他负责江南之事。
殷绮罗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脸上禁不止就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来。
上一世的时候，由于她的缘故让楚家一门彻底的灭门，不但连累外祖母丢了性命，还让如此才华的表兄被狡诈的梅梁昕设局害死。
这一世，事情终于走上了正轨，将由表兄亲手解开梅梁昕在江南的那一场布局，把他最大的一个势力彻底的铲除干净。
高兴的不止殷绮罗一个，和他一样高兴的还有江南道程茂源。
“陛下英明，选材得当啊。能有楚家少国公去江南勘察，江南肃清指日可待，江南的老百姓们有救了啊，陛下圣明啊，罪臣死而无憾了！”
一边说着，程茂源突然起身向着身边的一个侍卫就撞了过去。
楚靖堂手疾眼快，一把就拉住了预行短见的程茂源，轻声劝道，“江南道何须如此？你忍辱负重、千辛万苦的才来到京都，替江南老百姓诉说的冤情。如今，一切自有圣上明断，你怎么如此莽撞？江南的百姓们还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都还在指望着你呢。”
看着伸手矫健、见地不凡的楚靖堂，老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居高临下的吩咐道，“江南道程茂源听旨，江南之事你虽然有着不可推卸之责，但是念在你也曾努力补救，更是忍辱负重的赶来京都送信的份上，死罪暂且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