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老皇帝神色淡定,似乎是早就有了计较,淡淡的问道,“你这突然间是想求娶哪家的小姐啊?”
“启禀父皇,”
梅梁昕热切的说道,“儿臣早就仰慕一位小姐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求娶,今日看到二皇兄和魏家小姐的情深意重,儿臣实在忍不住了。儿臣要求娶的是,……”
说话间,梅梁昕充满了仰慕的热切眼神就直直的投向了宁远侯府的暖棚,径直落在了殷绮罗的身上。
殷绮罗顿时通体冰寒,仿佛再一次置身于阴暗潮湿的皇家地牢里、眼睁睁的等着老鼠啃噬的境地。
老皇帝的神色一转,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说道,“此事确实是好事一桩,只不过……”
拖着长长的尾音,老皇帝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平静的楚靖堂的身上,“只不过这婚姻大事不同于儿戏,总要双方细细协商才是,皇家也不能以势压人、强人所难啊。”
梅梁昕却一不做二不休,径直说了出来,“儿臣仰慕殷二小姐已久,肯请父皇成全。”
“昕儿不可任性,”
老皇帝敦敦教诲到,“此事容父皇和楚老夫人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话锋一转,老皇帝吩咐道,“去请了老楚国公夫人上来吧。”
小内侍答应着,迈着小碎步下去请人了。
宁远侯府里的王老夫人却是眼神一黯。
殷绮罗分明是宁远侯府的嫡出二小姐,皇帝要商议她的婚事却直接点明要见老楚国公夫人,这让宁远侯府的颜面何存啊?
一个殷云仙已经让宁远侯府被人指指点点了,还不容易有个拿得出手的殷绮罗,在皇帝眼中却是楚国公府的,那宁远侯府又算什么?
失落的王老夫人眼神一转,正好看到了殷绮罗紧绷的眼角以及满目的厌恶,明晃晃的写满了对这件婚事的抗拒。
看到了这个样子的殷绮罗,王老夫人突然又有些庆幸了起来。
若是皇帝不是找了老楚国公夫人商议,而是直接点了她的名,她有胆子拒绝么?她又有合适的理由推脱么?
不,她没有,她没有那份底气和勇气。
她只能咬着牙应承下来,还的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去磕头谢恩。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把殷绮罗给彻底的得罪了,好不容易才修补起来的关系会再度降到冰点,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宁远侯府的前途会更加的风雨飘摇的。
这么一想,王老夫人又释然了许多。
暗自庆幸这个烫手的山芋没有交到自己的手上,这事就让老楚国公夫人去犯愁吧。看她是拒绝皇家的亲事、成全自己的外孙女,还是委屈自己的外孙去巴结皇家。
这个老楚国公夫人来的真是时候啊,就像是专门来替她顶雷的一般。
如此安慰了自己,王老夫人竟然隐隐的有一种幸灾乐祸起来。
抬手拍了拍殷绮罗的手背,王老夫人不疼不痒的安抚道,“二丫头也不要担心,皇帝并没有直接赐婚,这不是要找你外祖母商量嘛,既然商量就有回旋的余地,你外祖母也是你的血亲,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了。”
听了王老夫人的话,殷绮罗心头蓦地一松,暗骂自己真是被梅梁昕给吓的乱了方寸,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庸人自扰罢了。
老皇帝越过了在场的宁远侯府老夫人却直接点了老楚国公夫人问话,这其中的含义已经是很明显了,他这一次根本就没打算赐婚,完全就是冲着楚国公府去的。
以外祖母的精明,怎么会不明白老皇帝的用意呢?从表兄楚靖堂方才的那一番表现来看,外祖母分明就是早已经摸准了皇帝的心思。
楚家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梅梁昕注定了只能是只跳梁小丑、替楚家铺桥搭路罢了!
殷绮罗坚信这一点。
心头豁然开朗,殷绮罗冲着王老夫人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彷徨和紧张。
这样的神色落在了王老夫人的眼睛里,她的眉头就困惑的拧了起来。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一个满头银发、一身布艺的老夫人被小内侍带到了皇帝的面前。
看着那个矍铄的侧影,殷绮罗再也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两世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外祖母呢。
可是,两世以来,不管她怎么对待外祖母,外祖母却一直对她关照有加、不离不弃的牵挂着她。
如此的艰难,她终于能见到外祖母慈颜了。
可是,还没等她们祖孙好好的见上一面呢,老皇帝和梅梁昕就联手给外祖母出了这么一个难题,真是太难为外祖母呢。
似乎感觉到了殷绮罗的伤心,老楚国公夫人向着宁远侯府暖棚的方向投来了暖暖的一撇。
只是这一眼,无须任何言辞,殷绮罗就明白了外祖母的心思,她的心一下就变得踏实无比了起来。
悄悄的安抚了殷绮罗,老楚国公夫人冲着玉撵上的皇帝稳稳的跪了下去,“臣妇楚门郭氏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看着眼前白发苍苍、一身布衣的老妪,有过片刻的恍惚。
犹记得当年的楚国公夫人是那么的神采奕奕、意气风发,可转眼间已经变成了如此垂垂老矣的普通老妪了。
南疆的风霜真是催人老啊。
而自己也从当年有着大好年华的太子变成了如今一副病秧子了。
可事情总会有些相似之处,如今的他也像当年的父皇那样为了下一代大周皇帝在周密的打算,一些事情不得不做啦。
足足三息的功夫,皇帝才缓过了神来,温和的说道,“老国公夫人免礼平身,快快看座。”
老楚国公夫人不骄不躁的再次叩头谢恩,“臣妇谢陛下隆恩。”
就有小内侍搬了一把铺着厚褥子的椅子过来,还特别的体贴的带了一个汤婆子。
老楚国公用眼神向小内侍道了谢,恭恭敬敬的坐在了舒服的椅子上。
待老楚国公夫人坐稳,皇帝才又满是感慨的说道,“十多年未见,老夫人一向可好?老国公夫人不用拘礼,坐着回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