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顿,殷绮罗微微仰头直直的对上了严氏闲适的目光,干脆挑明了说道,“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在绮罗看来,夫人如此说,难免有些护短、拖延时辰之嫌了!”
“你!……”
严氏被当面这么点破了心思,难免有些脸上挂不住,她的身子微微一动就要站起来了。
不过,严氏到底还是沉住了气。
悄悄的扫了一眼内宅那边的动静,严氏不慌不忙的说道,“二小姐这话又说左了,按照你的说法这钱婆子也是在咱们内宅当差的,平日里也没少被李婆子使唤过的,她说出来的话二小姐就完全相信么?再说了,这钱婆子平日里和李婆子或许还有其他的恩怨,她就算是说了自己冤枉的话,大家又能完全相信么?要是全凭着钱婆子的一张嘴断她有没有罪,不是太草率了么?”
严氏掌管了宁远侯这么多年,自然是颇有些手段的,她这么一番胡搅蛮缠的话,说的却是一派冠冕堂皇的,滑不溜秋的让人不好驳斥。
殷绮罗为之气结。
凝神听了听花厅外面的动静,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事情紧急,殷绮罗来不及再和严氏大嘴仗了,当机立断的双手一撑案几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灵活了绕过了桌角,殷绮罗快步的绕过了桌角,三步两步的就来到了钱婆子的身边。
一个俯身,殷绮罗探手就捏住了钱婆子的下巴,强迫着她抬起了脸来。
看着面色萎顿,双目充血的钱婆子,殷绮罗心头更加有了底数。
直盯着钱婆子的眼睛,殷绮罗大声的说道,“你说,你自己说!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本小姐就想听你自己说。”
手下用力,殷绮罗的声调又高了一份,“就在刚才,李婆子言辞凿凿的说你污蔑主子的名誉,你自己是听到了吧?宁远侯府的家法你也是知道的。要是这罪名属实,等着你的就是重重的八十杖责,你这条老命就算是彻底的交代在这里了。现在,本小姐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清楚吧!”
钱婆子黯淡无神的眼眸里顿时就迸发出了一抹希冀的神采,一抹悔恨的泪水从她浑浊的老眼里涌了出来。
冲着殷绮罗眨了眨眼,可是她的嘴里却只能发出了‘咿咿呀呀’的迷糊又破碎的凌乱字符,根本就组成不了完成的句子,更不用说事情的真相了。
钱婆子急的双手砰砰砰的砸着坚实的大青石地面,她的一双手不大一会儿就血肉模糊了起来。
果然不出殷绮罗所料,钱婆子早已经被李婆子暗中做了手脚了。
完全的确认了这一点,殷绮罗并没有继续在钱婆子的口供上浪费时间。
安抚的拍了拍钱婆子的肩膀,殷绮罗快速的直起了身来,指着口不能言的钱婆子大声的说道,“夫人,以及在场的各位都看到了吧?这个钱婆子原本可不是哑巴的,是不是?却在被人家指责了犯有‘污蔑主子之罪’之后变成了这副样子,这事是不是很蹊跷?”
说完了这些,殷绮罗神色一转,目光冲着一旁的李婆子就冷冷的扫了过去,厉声喝问,“你随便弄哑了一个钱婆子就想蒙蔽过关了么?如今你的行径被大家伙都瞧清楚了,你这个欺上瞒下的刁奴,你还有什么话说?!”
“奴婢,奴婢,……”
李婆子面对着殷绮罗咄咄逼人的气势,再一次慌了手脚,这喃喃的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殷绮罗心头就是一松,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来。
“你认了就好!”殷绮罗趁热打铁,大声的吩咐道,“来人啊,把这个欺上瞒下的刁奴拿下!”
沉默!
回应殷绮罗的不是应声而来的健硕婆子们,而是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打手婆子们都是严氏手里头使唤惯了的,对于殷绮罗的吩咐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她们一个个的觑着严氏的神色,谁也没有动。
严氏嘴角一动,脸上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嘲弄。
满意的呷了一口温茶,严氏微微得意的呵斥道,“你身为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和一个乡野丫头一般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就算是这钱婆子不能说话了,又跟李婆子有什么关系啊?你如此莽撞行事,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小姐的样子?”
殷绮罗却是已经无路可退。
迎上了严氏得意的目光,殷绮罗针锋相对的说道,“事到如今,夫人还是如此袒护着那个刁奴李婆子么?!大周王朝律法森严,就算是刑部的官侯爷升堂问案还会给犯人自辩的机会呢,夫人如此阻扰钱婆子当众说话,是觉得这个钱婆子开口会坏了什么人的事呢?还是一早就知道这个钱婆子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微微一顿之后,殷绮罗盯着严氏突变的脸色,又大声的补上了一句,“方才我还只是觉得这个李婆子欺上瞒下,是她心里有鬼蒙蔽了侯府的当家夫人。如今看来,我倒是觉得自己错了,这事怕是另有隐情呢!”
‘啪’的一声,严氏拍案而起。
一张保养还算得宜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严氏气急败坏的喝道,“你,你竟敢当众污蔑当家主母!难道你就不怕宁远侯府的家法么?!”
“正是为了要维护宁远侯府的家法的威严,本小姐才不得不大义灭亲呢!你口口声声说我失了侯府千金的体统,可是哪里有侯府的小姐支使不动侯府的家奴的?难道是这些奴才们一向是不听主人使唤么?分明就是有人给他们撑腰,让他们狗胆包天的连侯府小姐的话都置若罔闻了!”
殷绮罗寸步不让的扬声驳斥到,“你先是纵容刁奴胡作非为、致人伤残,又支使家奴蔑视家法,对于主子小姐的吩咐也敢充耳不闻,你如此昏聩又歹毒,根本不配做这个当家主母!”
张了张嘴巴,严氏身子一晃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严氏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冲着那些呆滞了的婆子们厉声的吩咐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瞎子、聋子啊,还不给我拿下这个口无遮拦的小蹄子!去,去,都去啊!”
那些婆子们这才一个个的醒过了神来,手忙脚乱的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