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梁昕原本就是一身绝好的武功,此次更是全力一击,他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了。
因此,他才一边出手一边就说出了自己的托词,做出了一副被气狠了一怒之下失手杀人的样子,连辩解之语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为民除害、为父分忧!
他这一次要一举接触后患、让程茂源把替罪羊这个角色坐实了,还有表现出一个皇子做大的孝心来。
一举数得!
梅梁昕打的一副好算盘啊。
梅梁昕盘算周密,全力一击,势在必得。
眼瞅着就要得手了!
可是,这一次老天爷似乎收回了以往对他的眷顾。
就在他手里的剑堪堪落在江南道程茂源的后脖颈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腕和膝盖处双双一麻。
手里的长剑脱手而飞,擦着程茂源那件早就破成了一条条的衣裳直直的飞了出去。
而梅梁昕自己也‘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从梅梁昕起心杀人灭口,到他长剑脱手萎顿在地上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直到听到了‘仓啷啷’长剑落地的声音,众人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的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来。
殷绮罗手腕轻抖,轻轻的收回了敞开了几寸大氅,仿佛是不耐冬天的严寒裹了裹身上的衣裳一般。
一切妥当,她这才抬目四望。
方才情急之下她只是射出了一枚银针,且只是打在了梅梁昕的膝盖窝里,而打落梅梁昕长剑的却是另一位高人出手的了。
这个人和她想到了一起的人是谁?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她又看到了那双得意洋洋的凤眸。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和他对上了?
面纱下的殷绮罗撇了撇嘴,立即别开了自己的目光,但是那双充满了骄傲和自得的眼神却总是在她心头闪现,根本就避不开。
殷绮罗狠狠的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那个倒霉又幸运的江南道程茂源的身上。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程茂源也是后知后觉,看到了落地的长剑他才明明白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他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但是却不愿意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他不想死了还当别人的替罪羊,背着这么大的罪名连累全族上下。
“罪臣冤枉啊!罪臣虽然罪该万死,但是江南的这一切却是另有蹊跷,罪臣死不瞑目!求陛下开恩,让罪臣死个明白,求陛下开恩哪!”
程茂源声音悲怆,大喊之后再一次‘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根本不顾额头上的血流如注。
原本闭目养神的皇帝再一次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嘶哑着嗓子喝问到,“梅梁昕,你可知罪?!”
梅梁昕刚刚从失手的震惊中缓过了神来,还没有来得及探查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神秘的坏了他的大事,就听到了皇帝的这声雷霆之问。
心头快速的转了几转,梅梁昕决定也只能将错就错,利用神秘人射在他腿上的那枚暗器做文章了。
转瞬之间,梅梁昕的主意已经拿定。
“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梅梁昕就势跪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却把‘罪’说成了‘错’,给自己留下了辩驳的机会。
“知错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来,怒极反问,“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做错了?”
“启禀父皇。”
梅梁昕已经想好了说辞,再次磕头之后巧舌如簧的说了起来,“儿臣这些日子赈济灾民,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悲惨。如今才知道江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皇为了这事更是忧心忡忡,儿臣一怒之下就什么也顾不上了,险些失手杀了江南道犯下大错。”
微微一顿,“不过,儿臣自幼受父皇教导,各位师傅们也都尽心尽力,关键时刻幡然醒悟,宁可自伤也放弃了做错事,求父皇明鉴。”
听了梅梁昕的这一番辩解,老皇帝脸上的怒气果然小了不少。
殷绮罗却暗自懊恼了起来。
方才她选择打梅梁昕的膝盖窝而不是直接打落他的长剑,一方面是她所在的位置离着梅梁昕有些偏,贸然打他的长剑的话有失手的风险;
另一方面,她的银针反光正面直击的话也容易引起梅梁昕的警觉,若是他有了警觉之后临时变招,程茂源就死定了。
权衡再三,殷绮罗才选择了出其不意的去打他的膝盖窝,让他一个踉跄之下招式走偏,稳稳妥妥的把程茂源给救下来。
没想到就是为了这个稳妥,竟然给了梅梁昕一个翻身的机会,愣是让他掰出了这么一套歪理来。
最让殷绮罗懊恼的是,就是这么一番歪理竟然还打动了皇帝的心,硬生生的让梅梁昕逃过了眼前的这一劫。
殷绮罗的肠子简直就要悔青了。
皇帝的神色转了几转,似乎是接受了梅梁昕的解释,轻轻的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暂且退下吧,以后不可在如此鲁莽行事了。”
梅梁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失望退回了一边。
随着皇帝的手一摆,皇宫的侍卫们就把江南道程茂源围在了中央,以防再有类似的意外发生。
皇帝这才放心,居高临下的吩咐道,“程茂源,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原原本本的道来,若是还有敢有半句隐瞒,当心你全族的性命。”
“罪臣不敢,罪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茂源再次叩头,语气坚定的说了起来。
原来,当三年前那些盗匪们刚刚出现的时候,江南道程茂源也没有当回事。虽然江南富庶,但也不是夜不闭户的世外桃源,有个把的匪盗实在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一府哪一道的没有些这样的宵小之徒啊。
可是一年后程茂源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按照常理来说,盗匪们之所以落草为寇不过是为了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又能自由自在的不收官府的约束,只要能抢到足够的钱财,官府又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就会很知足的偏于一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