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有心里准备的罗茨,在听到父亲讲述经过以后,突然觉得自己这趟过来是有多么的可笑。
可笑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闹了天下最大的一个笑话。
当年父亲在被落在火车上以后在下一站就自己下车了,还知道找到了车站的警察报警,也清楚地报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丢了不到一天的孩子被赶来的南老爷子找到。
南常兴已经六岁,他知道是妈妈故意给他留在车上的,因为在他喊人的时候看到了抱着弟弟的妈妈看到自己了,却很快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他那么着急的哭喊也没追赶火车。
之前家里有下人议论过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所以南常兴当时就跟南老爷子说了,是那个妈妈故意给他丢了不要他了。
南常兴说南老爷子当时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再带他回家,而是上了火车直接去了一个小城,在那里他找到了自己亲生的母亲,从此再也没有跟母亲分开过。
父亲也几乎一直就住在这边,不过却不是一直住在家里而是在不远的乌镇上租了一个房子,她跟妈妈经常去乌镇住上些日子,然后回来的那些天父亲也会赶在晚上过来陪他们吃饭过夜。
即便这么来回的折腾,但南常兴也很满足,因为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父亲,也能在父亲的陪伴下读书写字听他跟妈妈说笑。
一直到成年父亲安排他们出国时,南常兴才不得不面对跟父亲的分离。
但是父亲说了,会给他们留下足够一辈子活命的财产,他们父子情份只有这么久,因为他身上还有另外一份责任。
南家,家里的弟妹都等着他回去弥补,那也是他想推都推不掉的债。
南常兴心有不甘可却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母亲哭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带着他远走他乡去了法国。
开始还以为到了陌生的地方母子两个会很不适应,可过来才知道父亲已经把什么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家是附近最好的别墅,里面应有尽有,还有来了就能去上的大学,母亲说父亲还买了至少五家大公司的股份留给他们,每年能拿到的分红就足够他们花销。
不止如此,母亲手里还有临走时父亲给的另一份保证——
瑞士银行里一个亿的存款,还有一些在法国购置的房产跟黄金珠宝,估算在一起足有十个亿之多。
在那个时代,十个亿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不过母子两个很聪明,每年也就拿着那些分红生活,但也足以让他们不止活的很好还有一笔不小的结余,其他根本都没动过。
罗茨都不知道自己家底竟然这么丰厚,父亲说完他都被吓到了。
可是清醒了再回想一下南景文说的话,罗茨此时此刻却只想笑,笑的却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懊丧!
他是怎么拿出的勇气跑去南家质问南老太太的呢?
一家子骗子,包括那个没有见过面的爷爷,把一个经历了背叛,受了多年屈辱的女人耍的团团转,最后的最后还跑去人家面前趾高气昂的要讨债?
到底是谁欠谁多一点?
无疑,南景文是对的,真的算起账来也是他们一家欠人家老太太的多,包括南景文的父亲姑姑。
是他的奶奶先破坏了人家的家庭,让一对原本还算和睦的夫妻,让一个本该幸福下去的家庭一辈子都笼罩着不幸的阴影。
今天看到老太太,罗茨不认为老人是个狠心的,人善不善良通过眼睛就能甄别。
当他走进那所宅院的时候,老人优雅的气质,慈眉善目的五官,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听说他是孙子合作商还很热情的接待了自己。
就是在他说出了父亲的名字以后,说来讨债的时候老太太才激动了起来。
老人那些怒斥现在想来罗茨能够理解了。
是啊,一个出嫁的女人谁不盼着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的守护在自己身边?可是偏偏老太太就遇上了他的爷爷,偏偏他的奶奶就跟爷爷一起做了伤害老太太的事情。
罗茨也不是贸然来到荣城的,不管父亲说了什么,来之前罗茨也好好地了解了一下南家,自然也知道这位南老夫人出身并不简单。
试问一个大家闺秀,一个骄傲的名门千金,在遭遇丈夫的背叛还给私生子抱到自己眼前时,这样残酷的现实对于她来说是多大的羞辱跟打击啊。
这就是老太太手软,换做心狠的也许就不会给父亲扔在火车上,没准一咬牙推进铁轨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人家还是善良的,只是想让他父亲离开而已罢了。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的罗茨最后咳了两声才一点点平静下来,那双浅蓝的眼睛湿润着望着前方好久一眨没眨。
这些真相让他突然感到了惭愧,但是回想南景文这个人却又升起了莫名的一种情绪。
自己过去南家到南景文赶来酒店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南景文是怎么把这一切连他都不知道的过往调查清楚的?
罗茨不信南景文事先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作为奶奶怎么好跟孙子提起?爷爷更不会把自己对不住妻子儿女的事情说给南景文这个孙子听的。
扔了他父亲这件事应该除了老太太和已经过世的南老爷子还有他的亲奶奶估计不会有人知道。
而且老太太也绝对不会知道去世的丈夫竟然骗了自己,还骗了一辈子。
南景文果然是个传说般的存在,别说这么快的调查清楚了他们,就是那些信息,换做别人看了也不会这么快的把事情都疏离清楚还能举一反三的将真相给扒了出来。
南景文寥寥几句只是点到为止,是给他罗茨留了余地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罗茨看不透也不得不承认,南景文确实有高傲狂妄的资本。
可笑当时自己还很气恼人家的态度,还觉得南景文不过就是逞个口舌之快呢。
可是现在看来南景文确实是个强劲儿的对手,之前就没轻视过,现在更是有些敬畏的心理了。
但是这层布已经揭开了,是敌是友,是该化解宿怨还是继续争夺下去?这个问题他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想想父亲的那股执念,罗茨也很无奈。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只记着人家把他丢在火车上,只记住爷爷为了南景文爸爸姑姑不得不放弃他呢?
罗茨刚刚在听父亲讲述的时候也想问问他,你在享受父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南家还有两个孩子正等着父亲回家呢?
奶奶倒是没有跟自己说过什么,可是这些年却一直也是郁郁寡欢的,父亲就因为心疼奶奶,就把这份怨恨又都加注在了老太太跟南景文父亲身上吗?
破坏人家家庭就这么理所当然吗?
按照父亲的意思,是一定要南家给个说法的。
罗茨替父亲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年纪大了,老头是想要落叶归根回到故土。
可是故土在哪儿根又在哪儿?南家能不能允许他进门?
就看南景文那态度吧,罗茨觉得,这件事终归第一步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