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尸体倒地的闷响,并不算大。
可在这寂静的雾林里,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剩下那五名散修的心头。
那名剑修准备发出的第二轮剑招,僵在了半空,持剑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另外四人,脸上的得意与残忍还未褪去,便被一种极致的、如见鬼魅般的骇然所取代。
他们……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炼气期的小子,在身负重伤、被六人围攻、被三重符箓压制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指,就那么一指,秒杀了他们中最强的、筑基中期的队长?!
那不是斗法,那是屠杀。
队长胸口那个指头大小的孔洞,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他们所有的战意、勇气、贪婪,全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李辰安的胸膛剧烈起伏,背后的伤口火烧火燎,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稳住身形。
催动那一缕残破剑意的消耗,远比他想象中要大。
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比万载玄冰还要冷。
他没有给这群人任何喘息和反应的时间。
他的目光,落向了那名僵在原地的剑修,以及另一名正手忙脚乱想要祭出毒幡的散修。
眼眸深处,那缕青黑色的火焰,再次一闪而逝。
归墟凝视。
被盯上的两人,身体猛地一僵。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大恐怖,攥住了他们的神魂。不是疼痛,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本源的恐惧——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那名剑修周身的护体灵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身体迅速干瘪、灰败,仿佛经历的千年的风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就那样在同伴惊恐的注视下,化作一捧飞灰,随风飘散。
另一人的下场,如出一辙。
他手中的毒幡还未完全展开,便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机,化作尘埃,洒落一地。
又是两个筑基初期,在眨眼之间,死得无声无息。
这诡异而霸道的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剩下的三名散修,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炼气期的肥羊,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远古凶兽!
“噗通!”
其中一人手里的法器脱手掉落,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李辰安的方向拼命磕头。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另外两人如梦初醒,魂飞魄散地将手中的法器扔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紧跟着跪了下去,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们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前辈放我们一条生路!”
一时间,林间只剩下他们三人绝望的哀求和磕头声。
李辰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平静得毫无起伏,就像高山俯瞰着脚下的蝼蚁,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甚至懒得回话。
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周围无形的阵法。
随着那队长的死亡,作为阵法核心的三张符箓之力已经开始消散。在他的归墟之眼下,这个仓促布下的困阵,其能量节点和流转轨迹,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再次抬起了右手。
那三名散修浑身一抖,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李辰安的手指,并没有指向他们。
他遥遥指向东南方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树。
一缕难以察觉的黑气,自指尖一闪而逝,精准地击中了那处阵法能量流转的节点。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在精神层面响起。
那股笼罩在众人身上,如同山岳般的重压,那股来自地底,要将人拖入泥潭的吸力,以及那蛛网般粘稠的阻力,在这一瞬间,尽数烟消云散。
困阵,破了。
李辰安看都没再看那三人一眼,迈开脚步,径直从那队长的尸体旁走过,朝着迷雾深处行去。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没有声音。
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剩下的那三名散修的心脏上。
直到李辰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之中,那三人才敢大口喘气,其中一人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一股骚臭味随之弥漫开来。
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就被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所淹没。他们知道,今天这幅画面,将成为他们终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
雾林深处,光线愈发黯淡。
李辰安循着感应,很快便来到了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
空地的中央,有一座被青苔覆盖的石台,台上,第七盏引魂灯正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周围的雾气都驱散了几分。
他走上前,伸手将其拿起。
【引魂灯(七/九),已激活。】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迅速补充着他消耗的真气,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连背后伤口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丹田内的归墟奇点欢快地旋转,将这股力量吸收、炼化。
那层隔绝在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壁垒,已经薄如蝉翼,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冲破。
李辰安手持七灯,脑海中的星图已然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秘境的联系,达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深度。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散修所在的方向,眼神淡漠。
杀了他们,易如反掌。
但没必要。
这几人的道心已破,对自己的恐惧已经烙印在了灵魂深处。让他们活着,比杀了他们更有用。他们会把一个“雾中恶鬼”的传说,带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后来者,替自己省去不少麻烦。
杀戮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在森林边缘寻了一处隐蔽之地,随手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迷阵,足以混淆大部分追踪的手段。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边缘。
一边飞速远遁,他一边在脑海中复盘着方才的战斗。
以归墟之力催动那一缕残剑之意,威力固然惊人,但消耗也同样巨大。
可每一次在生死边缘的搏杀,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淬炼。
他正在重新熟悉自己的力量,并在战斗中,将其打磨得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从苏醒至今,那份被剥夺、被压制的屈辱感,正在一点点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名为“掌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