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子的门被人进来的风吹动,他一双闭着的眼缓慢睁开,露出灿若星辰的锐利瞳仁,他胡子拉碴,头发也很久没理过。
这时候也只是用含糊慵懒的语调说了句:“把门关紧,冻死了。”
薄薄的木门应声而关,小太阳的热终于又挥散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少年盯着竖立的狐耳和湿漉漉的大尾巴蹲在小太阳前开始吼,苍白的脸上都是冰霜。
中年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蹲着的狼狈狐狸嗤笑一声,然后喝了一口牛皮口袋里头装着的白酒,散漫道:“你这是去跟心上人雪中漫步了?这么狼狈。”
“呸,遇见两个骗子,说要带我回狐族。”少年翻了个白眼,在暖烘烘的小太阳前舒服的直叹气。
他没注意到那男人忽然坐起了身,原本迷蒙的双眼也变得犀利起来。
他蹙起眉头,问:“宜城还有别的狐狸?”
“不知道,他们又没给我看他们的尾巴,一男一女。”少年打了个哈欠,想到方才语气温柔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那个女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纪年,不许去招惹狐族人。”男人表情变得很认真,即使顶着这样一张胡子拉碴邋遢的脸,也让人生不出怒火。
纪年撇撇嘴,叹道:“大叔,你说我如果真的有同伴的话,是不是还是跟他们走一趟会比较好啊?”
男人同样很不屑地轻笑一声,然后说:“你不怕死的话就试试,狐族都是一圈骗子。”
他的语气笃定中藏着一种隐藏地很深的怨恨,让纪年有些愣了。
他知道大叔原先的女朋友就是狐族,最后好像是死了而且,而且还跟狐族有关系,所以他才这么恨狐狸一族。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走过去蹲在摇椅旁边,看着大叔憔悴的面容小声问:“你如果这么讨厌狐族的话,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从雪地里捡回来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跌跌撞撞从孤儿院跑出来,顶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的狐耳和尾巴,心里全都是被当做怪物的恐惧。
冰天雪地里,他的尾巴和天地融为一体,几乎看不见。
他饿极了,可不敢再回去,于是便一时顺着一条路行走,当他再也支撑不住时,倒在地上快要丧失意识,却忽然出现一个穿着家居服满身酒气的叔叔将他拎起。
“狐狸……”男人嘟囔了一声,然后便将他带回了家。
如今他住在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更是恬不知耻地将这个表面冷漠内心却很柔软的大叔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他问出这个问题以后,男人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很小声地说:“可能感觉你可怜的像只小狗一样吧,怕你冻死。”
纪年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心里忽然抽痛一下,很快又像是汇入了温热泉水一般暖和起来。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说怕他出事,第一次有人像大叔一样这么在乎他。
人在激动的时候总是容易丧失理智,于是他这会人不假思索便问:“我以后能不能喊你爸爸?”
说完以后屋子里的气氛沉寂几秒,他又有些尴尬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从小都没有家人,如果你愿意当我父亲的话,我可能就不那么想回狐族了。”
男人垂眸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既没生气也没惊讶,平淡地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第一次见到上赶着要喊人家爸爸的。”他小声嘟囔一句,仰头又嘬了一口酒壶。
纪年知道他这意思就是不介意,于是便笑了说:“那以后你就是我父亲了,你去哪都得带着我听到没有?”
男人吞咽酒液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还是算了吧,老子今年才四十多岁,正是而立之年,为什么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这话说得理所应当,但纪年有的是办法治他。
“我会洗衣做饭,家务我都会干,而且你要是不认我,我就只好去狐族找我的同伴了……”他说到这里故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然后叹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把我拐走拎去做实验。”
“……”
男人深吸一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索性闭上了眼:“随你随你,爱喊就喊,别在这烦老子。”
“好嘞爸爸。”纪年露出一个窃喜的笑,接着开始烘自己的尾巴。
等他全身干干净净回来以后,男人已经躺在摇椅上抱着酒壶睡着了。
他的鼾声很响,高低起伏像是在吹笛子。
平时纪年看到这一幕总会笑,可这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蹲在摇椅旁边看着男人蹙紧的眉头和满是沧桑的脸,很小声地喊了一句:“爸爸。”
喊完以后男人没醒,纪年心里却像是开出了花,又连着喊了好几句,越来越顺口。
“爸爸、爸爸……我有爸爸了。”
院子外头的雪许久未停,到了深夜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光。
此时的霍宅内刚置办好晚饭,李妈看出两个人似乎吵架了,于是便故意蹿和着阮方妤上楼去喊人。
她也恰好有此意,于是便快步跑上楼往书房去了。
二楼走廊地灯是感应的,她缓缓往里走,灯也慢慢的亮了,到了书房门口,底下的门缝窜出写白光来。
她轻轻敲击两下门,里头传出低沉的声音来:“你们先吃,我不饿。”
嘿!这怎么跟小孩似的闹绝食呢?
阮方妤一脸郁闷在门口站了一会,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最后深呼吸一下,然后鼓足勇气又站在门前。
这次她没再敲门,一鼓作气将门给推开,然后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办公椅上的霍安垣,表情凝重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
霍安垣紧盯着笔记本电脑的视线一滞,等她说完以后才缓缓转移到她身上,但却没有说话。
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阮方妤又缓缓上前,硬着头皮来了句:“你作为我老公,是不是不该生我的气,至少让我解释一下。”
话音落下,她却发现霍安垣原本冷着的脸忽然有些些变化,眼底逐渐浮上玩味,唇角也微微抿起想是在憋笑。
正当阮方妤一脸茫然时,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终于传出了几道不同声线的咳嗽声,接着齐助理有些尴尬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咳咳,霍总……会议需要暂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