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森林深处径直行走了十几公里,终于在晚餐时间到达了裴祤说的那片空地。
巧合的是,营地此时已经有扎营的人了,是一群很年轻的男人,正燃着篝火在那谈天说地。
察觉到有人过来寂静了片刻,然后裴祤和阿登颇为老道地跟那些年轻人打了个招呼,他们便以为阮方妤一行人也是跟他们一样出来徒步的,于是也燃起了热情,很慷慨地将他们带来的吃食分享出来。
礼尚往来,阮方妤也将背包中自己做的点心给他们传了一盒。
等解决完饥饿以后,大家便开始搭帐篷,这个时候营地里又多了一批人,阿登自己带的是单人帐篷,但到了晚上不太安全,于是裴祤便自个打了个双人帐篷跟阮方妤一起休息。
搭好以后他还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的睡姿不要太差,否则回头嫂子回去跟他哥告状,他以后跟家里人吵架能去的避风港便也没了。
两人都带了自己的睡袋,这会儿进了帐篷以后随便聊了几句便钻进睡袋里头休息了。
营地虽然安全不会有野兽侵袭,但冬天还没过,穿林而过的狂风还是不留余力地扑打在帐篷上。
阮方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过夜,一直睡不着。
但她不想翻来覆去打扰到旁边呼吸已经逐渐轻了的裴祤,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等到身旁人睡熟了以后,她才缓缓拉开睡袋的拉链,脑海中一片清明,站起身从帐篷钻了出去。
裹着防风的冲锋衣倒也不觉得冷,可没想到的是这么晚还没睡的不止她一个。
对面后面一批过来的游客有男有女,帐篷扎的地方理他们不远,这时候正围着篝火在将鬼故事。
中间两个小姑娘被几个青年吓得抱作一团,暖黄色的光洒在她们脸上,衬得恐惧更甚。
阮方妤看见她们这副好玩的样子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但并没上去叨扰的打算,自己找了个小山包坐下,看着头顶深蓝色的天幕发起了呆。
不知过去了多久,前头的帐篷又被拉开,景叔从里头走出来,嘴唇上叼着一根烟,一只手正挡着要点火,一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问:“睡不着?”
“有点,你失眠?”阮方妤朝他笑了一下,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景叔摇摇头,站在下风口抽烟,像是怕自己的烟味会传到阮方妤那边去,便站着没动。
阮方妤对景叔和纪年认识的故事一直很好奇,也许是因为她从小没感受过父母的关爱,于是看见纪年这副时而成熟,有的时候又跟景叔撒娇耍赖的样子有些艳羡,于是趁着这时候无聊便问出了口。
景叔也没隐瞒的意思,简单给她讲解了一下。
他在出门之前将自己大半年都没整理过的胡子和头发都给捯饬了一下,但这时候又过了大半夜,原本光滑的下颚又冒出青茬,眼底一片乌青。
阮方妤沉思片刻,忽然就说了句:“景叔,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她的语调很轻,在四下寂静的夜晚显得很空灵,却又很温柔。
景叔看着她,然后笑了一下,将熄了半支的烟往地上一扔,然后用鞋尖碾灭。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想要出口问面前这个女孩的名字和身世,可正当要出口时才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口。
即便他现在问了那又如何,早在妻子去世的时候起,他便在心中发誓不再参与那个家族的任何事情。
他为爱活了一辈子,如今浑浑噩噩的生活很合他的心意,只要他一闭眼,梦中就是妻子尚且活着时的笑颜和温柔,那么美丽,让他不禁一次又一次地动心。
阮方妤看着景叔将那只烟在脚底下碾了又碾,忽然察觉出他似乎有话想要问自己。
可就在她做好心理准备想要率先开口时,景叔却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打着哈欠往帐篷那边走:“行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好。”阮方妤坐着没动,心里有些疑惑。
聊了这么一会,对面的一群年轻人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这时候正在抽牌。
这个项目阮方妤倒是曾经玩过,可惜现在都忘光了。
夜晚的森林都是风声和虫鸣,夹杂着窸窸窣窣不知名动物的细小挪动声,让人不由自主如芒在背。
阮方妤在山包上坐了一会,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起今天离开时,在后视镜中看见的霍安垣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离开的模样。
真是有些落寞的感觉,她这么想着,忍不住从冲锋衣的外套里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
她从前不喜欢拍照,手机里面存的大多数都是做过的婚礼图片和婚纱样板照片。
可到了霍家以后便不一样了,她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拍人,有一个加密相册中存的便是霍安垣的照片。
有的是她清早醒来发现身侧男人还在睡觉的时候偷偷/拍下的,照片上的他眼眸细长,睫羽浓密而卷翘,有一种不同于平日清冷禁欲的温柔。
她看着自己最近拍的那一张,手指不由自主在那张照片上轻轻抚摸一下,然后灭了屏将手机放进了冲锋衣里面的口袋里。
难怪说距离产生美,原先每天都待在一起的时候是真感觉不到,思念居然如此强烈。
夜晚转瞬即逝,天还蒙蒙亮时裴祤便醒了,开始喊其他几个人动身。
在野外不必家中,几个人起来草草拿毛巾抹了一把脸,然后含着漱口水晃一晃便将面包做早餐解决完上了路。
等走了两个小时以后阮方妤才发现,自己上次去的地方压根不能叫徒步,他们此时进入的森林内侧才是真正的挑战。
裴祤和阿登都是习惯了在这种地方进进出出的,而景叔看着平时邋里邋遢,到了中午将冲锋衣一脱却是一身的腱子肉,体力也完全跟得上。
而纪年虽然平日会跳舞,但用的都是巧劲,这会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差不多要跟阮方妤并肩。
但好在他们此时进度还算快,便也不算很急,走一段便休息一段。
等到了下午时众人皆是精疲力尽,但裴祤一直说快到了,可就在阮方妤垂着头喘着粗气努力跟上时,却一不小心一头撞上了裴祤的背,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停下了。
“有些不对劲。”裴祤蹙紧眉头,漂亮妖冶的脸上腾得出现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