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看你就是事业心太强了,像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由的很。”裴祤啃着一条鸡腿,漂亮地跟天仙一样的脸上全是骄傲。
霍安垣不轻不淡扫他一眼,然后说:“是吗?齐助理前段时间说微博上很多粉丝都在骂你过完年以后就没营业,说要脱粉。”
裴祤啃鸡腿的动作一顿,然后顶着一张被油渍点缀的亮晶晶的唇说:“我的天哪真的吗?齐助理居然这么关注我的微博!”
“……”
霍安垣早该想到这人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便没在理会他,站起身拍拍衣角便离开了大院。
裴祤这会儿还沉浸在这个好消息的喜悦中,便没跟着他离开,正想跟阿登纪年他们凑一桌分享时,却感觉到身后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肩上轻拍两下。
“美姨,有事吗?”他一扭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隐了起来。
满脸沟壑的老人穿着狐族独有的刺绣长袄,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头上围了一条深色的布。
于是这时候裴祤一眼看过去,那双纹路包裹着的幽深眼眸中正含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悲伤。
“裴大人,我有事要跟你汇报。”
美姨虽然平时对他尊敬,但却极少这样称呼裴祤,于是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才察觉到接下来美姨要说的事情可能并不一般。
春天将至,寨子里头的绿植都染上嫩青。
弯弯绕绕的绿地灌木丛内穿梭这一位腰背挺直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老朽,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祠堂。
阿莎刚将寺庙内的横栏擦干净一抬头便看见这一幕,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赶忙放下抹布转身从后门去外头等待。
裴祤没那么多规矩,到了长廊上便往阶梯一坐,然后平视着台阶下的美姨,冷声道:“说吧,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美姨不是会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就来叨扰他的人,但此时不由自主还是有些纳闷。
而美姨观察着他的神色,然后缓缓道:“大人可知狐族圣女?”
裴祤听后神色稍缓,然后想到自己父亲很久以前跟他说过的故事。
狐族圣女代代相传,是狐族中长相最为美艳者才能被供奉之上,成为狐族的吉祥神女。
而每一代的圣女都性格清冷而又美到不可方物,从出生到老去都未有迈出过狐族一部。
可唯有上一代的狐女性格古灵精怪,借口奖励从长老口中得到了出山游玩的许诺。
可谁知狐女半途跑散了,等找到时却是已与一位人类男子许定今生。
狐族圣女的地位是很高的,饶是长老们都十分不满,却也只好忍气吞声。
可谁曾想,狐女看惯了外面的繁华,想要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不想再担任狐女这个注定孤独的职位。
最后饶是两方大闹一场也无法避免圣女要离去的决心,本来狐族人便摒弃了狐女这种习俗,可不过短短几年,那人类男子却找上门来,说圣女怀孕了,并且特征有些奇怪。
狐族人与普通人类终归还是不同的,虽然圣女此时已与狐族毫无关系,可她的最好朋友还是带着狐族精良的医队赶了过去。
最后孩子成功生了下来,可狐女元气大伤,全凭狐族人给的药草吊着一口气,但终归还是没有挺过几年后的冬季。
裴祤回忆到这里,才发觉自己已经走神许久。
他正襟危坐,敛了唇角的笑意:“自然是听说过的,据说她是狐族的最后一位圣女。”
美姨轻轻点头:“您或许只听说过圣女的那一段,却不知道她的那位人类相公自圣女过世以后便从世界上消失不见,就连亲生女儿都没有再看过一眼。”
“那倒是个痴情人,也不算看走眼。”裴祤不以为然,但提到狐女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起了些肃然起敬之意。
他知道狐族圣女并不是享受着什么养尊处优的的生活,相反,她们的一生几乎都在祠堂内为狐族而祈福。
每日沐浴焚香,一袭白衣度众生。
美姨轻叹一声,像是也想起了狐女当年谪仙般清雅明丽的姿态。
“那人类男子名为阮一景,乃是阮家的二公子,在很多年前也是宜城一片地界中响当当的人物。”
裴祤听见这句以后总算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轻挑起一边眉,哑然道:“宜城稍有名的阮家只有一家,您说的是阮方妤小姐的父亲?”
“正是。”美姨满脸愁容,“阮一景在狐女过世以后无论是对狐族和阮家都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即便是他的亲生女儿都未曾相认,更何况……他如今竟也在狐族之内,不禁让我怀疑他是否别有居心。”
裴祤立马察觉到了她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一个最有嫌疑的名字上。
“您是说……景叔便是阮一景?”
美姨抬起布满风霜的双眸,眼底的赞同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他倒是心机深重。”裴祤想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还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还能忍住不相认,果然是个铁石心肠的汉子。
不过这也难怪了。
裴祤想起自己和霍安垣回到狐族发觉阮方妤和王贺被抓走的时候,匆匆赶回来的景叔反应似乎格外的大。
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他便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只觉得同行了许久,有这么一些关心和担忧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这么想起来,却是藏了一个失去责任的父亲对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难以掩饰的悸动。
美姨见他开始思考,不禁问道:“是否需要限制他的出行,或是直接将他遣送回市,以免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不该发生的。”裴祤眸色浅淡,眼底却划过一丝玩味:“不必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装多久。”
言罢,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身对美姨说:“尽快将阮小姐进入寨子的安排提上日程,耽搁太久了。”
美姨点点头:“已经在安排中了。”
裴祤点点头,转身往外走,黑色衣角在穿堂风中来回翻飞,让美姨不禁回忆起不久之前面前的青年独当一面的模样。
那可真是一代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