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不知道顾谨时的反应。
她没想到顾爸爸会说出那样的话。
两人话语之间提及心理治疗以及刘静蕴的事。
她想起上一世，顾谨时书房里确实时常有镇定类药物。
周念一直以为是顾谨时工作压力大所致。
如今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他的情绪有时候确实过于疯狂。
细细想来的确不像个正常人。
周念知道顾谨时童年并不幸福，甚至一度流落在外。
但这并不是他伤害她的理由。
对岸沈骄白依旧在。
周念看着他。
想起大学时候，俩人彻夜聊美妆产品理念的时光。
她因为研究妆容，各个品牌的化妆品都会去研究。
无论是大牌还是小众产品，它们的优劣，她都一清二楚。
沈骄白也刚好从她那里听一些建议。
年少时期总是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最终付诸实践的少之又少。
她很幸运，遇到沈骄白。
在迷茫的大学时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
耳边俩人的对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消失在微茫的夜里。
可惜，没有月亮。
不然她或许可以看到对岸沈骄白的轮廓。
世界上遇到一个可以畅谈理想的知己，实在是难得。
顾爸爸脸色不怎么好。
就在他说完那句话后，顾谨时俯身在他耳边说，“爸，顾氏以后未必就姓顾！”
顾谨时如今正在逐渐吞噬顾氏，不动声色清理掉一些元老。
等他真正掌握大局，谁来接班自然由他说了算。
他厌恶自己更厌恶顾家的人。
顾谨时不需要被期待，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让他痛恶。
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身心都被麻痹。
顾谨时骨子里就有恶劣的基因。
这种人做不了好人，只能是堕入地狱的坏人。
千万人恶鬼撕咬踩踏，无需怜悯。
上帝之斩自会落下。
舞会之前会放烟花点燃气氛。
送走顾爸爸。
胡范立刻上前提醒，放烟花的时间就要到了。
这场烟花秀是他特意准备的。
山下城市霓虹一览无余，山上烟花绚烂。
她或许会喜欢。
“对一个人好，就要尽量去做她喜欢的事。”
这句话是他听胡范说的。
陈恪那群浪荡子从来没有这样的觉悟。
顾谨时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要对人好。
在他价值观里价值衡量一切。
我选你是因为你有价值，同时我也会用价值置换。
家族联姻不就是如此？
都是奔着利益而去，双方看重的都是彼此的价值。
既然都有所得，何必再费时间去对一个人好？
他现在又为何如此对她？
顾谨时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想让她开心。
顾谨时抬脚朝胡范说的树下走去。
这是胡范精心挑选的地方。
本意是让顾谨时和周念欣赏河面的烟花。
促进促进感情。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往往差强人意。
顾谨时脚步顿住。
如今夜色将歇，夜色浓稠。
华灯初上，头顶树叶摇曳。
女人一身淡紫色礼服遮住脚踝，长发柔顺的垂在一侧，视线柔和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整点。
绚烂的烟花绽放。
她仍望着远方，黑眸里烟花绽放。
一如漫天星光的夜，闪烁着动人光芒。
对岸有个人。
胡范消息发来说是沈家公子。
顾谨时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昔日的记忆袭来，以前她也这么看他。
而现在她在他身边只是躯壳。
一种糟糕的情绪不断蔓延。
脑海里似乎出现声音在说，“生气吗？那就去撕毁这一切，让她臣服。”
四周草木剧烈摇晃，宛如虚幻世界靡靡之音。
顾谨时握紧手里的刀刃，强迫自己清醒。
大脑在周念的笑与她苍白痛苦的脸反复横跳，不断拉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刀划破手掌，鲜血不知不觉滴落。
疼痛让他清醒。
顾谨时大步上前。
声音宛如风暴前夕，震耳的白浪，“你能认得他？”
听到声音周念身体瞬间僵直，她转头便对上顾谨时可怕的眼神。
无论说什么都会有暴露的风险。
沉默是唯一的答案。
她咬唇装作害怕的模样，企图蒙混过关。
顾谨时上前，大掌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整个人被按到了树上。
他高大的身躯将周念包围，浓烈的酒气传来。
顾谨时送走顾爸爸后，连续喝了三杯酒。
心情已是极不好。
如今又撞上这一幕，他整个人散发着极其阴郁的气息。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他对你就这么重要，你都这样了还能有好感？”
力道不受控制加重。
周念感觉下颌快碎了。
耳边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说话！”
他一吼。
周念被吓一跳，身子一颤，疼得硬生生憋出泪来。
滚烫的泪水滴落。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眼里全是泪。
顾谨时手掌鲜血还在滴，落在她白皙的锁骨。
沿着骨头缓缓流动。
就连她的下巴上也是血。
身后烟花还在放。
每绽放一次，他都能看清她眼里的无措与害怕。
直到她的泪滑进他的手掌，顺着伤口融进血里。
滚烫的热泪，仿佛火光温热了他冰凉的血。
上次的事情他还记得。
她如今身体不好都是因为他。
尝试屏蔽脑子里的声音。
顾谨时松了力道。
心里的怒气丝毫未减。
转身。
幻觉还在继续......
“没有人期待你。”
“我要你、消、失。”
和眼前抵着树满脸泪的女人。
顾谨时抬步头也不回离开。
周念松开掐着大腿的手指。
刚才的泪是她硬生生憋出来的。
没想到出奇的管用。
没想到顾谨时也有做人的一天。
烟花渐渐在天际消失。
沈骄白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停在河边的车没了踪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草坪上的手机亮起。
周念面无表情擦掉泪，缓缓起身捡起手机。
是秦大海。
【顾太太，我已经在车库了，你人呢？】
周念唇角勾起。
手指捏住疼痛的下巴，微张着嘴动了下。
顾谨时八成真的有病。
他刚才那个样子。
她几乎没见过。
要不是极致的发疯，要不是笑着阴你一把。
从没见他这样，表情暴戾得可怕却不声不响转身离开。
简直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周念拿起手机偷偷混了出去。
这草坪附近有幢大厦。
顾氏子公司。
如今，顾氏员工全在草坪参加舞会。
公司大厦十分安静。
刚走出玻璃罩子，一阵猛烈的冷风吹来。
周念被冻得牙齿忍不住打颤。
她快步朝大厦地下车库走去。
车库里全是豪车，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是顾谨时的私人车库。
全是他的车。
或许是早年间，顾爸爸的区别对待。
顾谨时进入顾氏后，就开始疯狂买车。
车多到车库都停下。
越是缺失的东西，有能力后就会拼命填补。
秦大海进不去，守卫的人一见周念就立刻放行了。
俩人一前一后进去。
秦大海被眼前奢靡的车震惊到。
不愧是A市顶级豪门阔太。
许多车他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开。
秦大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不客气地坐在车头，“顾太太，钱呢？”
他打量了一下周念，发现她手里并没有拿任何东西。
显然并没有带钱。
“如果没有钱的话，那这个故事顾太太可就听不了了。”秦大海一脸遗憾。
周念确实没钱。
但顾谨时有啊。
周念扬唇轻笑，借着车窗她看到了锁骨以及下巴的鲜血。
眉头微蹙，她抬手去擦。
血液已经凝固。
这血是顾谨时的？
刚才夜色昏暗，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慢慢悠悠地擦着，红唇轻启，“现在你所在的这幢建筑市值不及我丈夫资产十分之一，你觉得我会支付不起这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