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将灯光围拢在房间内，四个人围坐在饭桌前，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成东风讨好的笑容里带着些可怜，何永珍难得带着笑颜，这笑不是对成东风，是对邢志斌的。
邢志斌夹了一筷子鱼肉，对他的战友说：“知道你爱吃清蒸多宝，你尝尝。”
成东风赶紧把鱼转到对方面前。
何永珍没有动筷子，但杯子里已经倒满了白酒。
“你尝尝青菜，这些青菜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邢志斌像一个尽职的主人，争取照顾到在座的每一位。
何永珍举起酒杯，“那么就感谢主人对我们的款待吧。”
邢志斌兴致不错，一杯酒一饮而尽，夹了几筷子凉拌海参来缓解口中的辛辣，“快动筷子，吃菜吃菜，东风你也吃。”
成东风赶忙点头，这才拿起筷子。他和何永珍都发现邢志斌今天没把颜艺叫过来，但是碍于邢志斌的战友在场，何永珍就没问。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邢志斌的脸上泛出红光，浑浊的眼睛又有些迷蒙，问何永珍：“这事儿你看到底什么时候是时机？全场还是你最专业啊何主任。”
何永珍放下筷子，对他的恭维无动于衷，转而问成东风：“现在清偿的话对你有没有影响。”
成东风小心的看了一眼邢志斌。
“你大胆说，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成东风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说：“我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样的话养老院就能封顶，这样再作为资产往外兑付的话靠谱一些。”成东风看了看何永珍。
“既然这样，如果现在就做清退的话，对这个项目影响比较大。”
何永珍说完，饭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成东风小心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不敢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
邢志斌一时想不起别的问题，只好举杯，敬完战友再敬何永珍。
何永珍喝了两杯酒，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但是面色如常神志清醒，完全不像空腹喝了高度白酒的样子，成东风打心底里佩服。
“成总，你们公司的员工了解现在的情况吗？”
何永珍先开了口，这是个关键的问题，邢志斌不懂法律，自然问不出这种问题。
成东风摇了摇头。
“现在做清偿退赔的话公司的员工马上就知道公司出问题了，容易慌。”
邢志斌点点头，深表同意。
何永珍看了他战友一眼，又开了口，“员工人数众多，到底从什么级别开始承担责任现在还不好说，人多口杂，口供太多，不好控制。”
成东风马上明白了何永珍的意思，“如果说我进去了之后再开始做清偿退赔，是不是找个理由暂时不抓捕公司的员工，也就是说我是单独处理的，我处理完了再抓捕他们，即便他们胡说八道，也不会影响我的判决。”
成东风说完，何永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邢志斌自然是懂成东风分析的这番道理，他看向老战友。
“等东风收押以后，安排人辅助陈律师完成清偿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有需要就抓捕员工，抓到什么级别还要根据具体情况再研究。不行就给安排个取保候审嘛。”
他说完，喝了一杯酒，余光瞟向何永珍，不知自己这番言论在她看来是否够专业够靠谱。
邢志斌点点头，成东风看向何永珍，但何永珍始终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成东风就明白了，这事儿在何永珍看来暂时只能这么办。
“养老院如果肯没像你说的那样封顶，你觉得资债能相抵吗？”
邢志斌顺着战友的问话看向成东风，成东风有些拘谨，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还是要把现在这些事情完成嘛。”
邢志斌又看向何永珍，他用眼神在主持这场会议。
“如果说，抓到副总这个级别的，你大概算算，退赃能退多少钱，这些钱也可以用作清偿老百姓的。”
何永珍虽然刑事案件做的少，但是糊弄眼前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自己随便提出来的意见都能让他们觉得备受启发，对她的专业程度更加认可一些。
成东风马上表态，“我也能退赃，我赚的钱还没花完，卖房卖地我都能退。”
何永珍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成东风脑子转的确实快，但她并不是拿成东风的收入说事儿。
邢志斌抬起因酒精而略显沉重的眼皮，看了成东风一眼，这一眼让成东风浑身汗毛都炸开了。
但邢志斌马上又耷拉下来眼皮，继续跟何永珍和老战友喝酒，喝着喝着不由得感叹道：“这事完事儿了我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安心享受退休生活，你退休金都花不了吧？”
何永珍虽已经开始拿退休金了，但她不是那种能呆在家里的人。
邢志斌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说：“花不了，但是不得给孙子花点么？”
何永珍笑了，她是笑颜艺没来，不知道邢志斌退休后颜艺将何去何从，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说：“孩子可不好带我跟你说，别说带着血缘关系的亲孙子了，就是我那些孩子一样的下属都各有各的性格，一点儿不听话，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根本不计较后果。”
何永珍把“后果”两个字咬的格外重，成东风何等聪明一个人，马上明白何永珍的意思。
“何主任确实是把下属当孩子一样带，在汇海的赵律师就得到何主任多少照拂，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成东风觉得自己的马屁拍的太过明显了，又补充道：“我当年做律师的时候如果能遇到这样的主任，倒也不至于在律师界混不下去了。”
何永珍举起杯跟大家碰杯后一饮而尽，说：“狗咬吕洞宾，我执业这些年也算是看多了。”
邢志斌听出这是在谴责赵嘉言，没有说话。
但何永珍并未就此罢休，又说：“只要是咬主人的狗，换几次主人也是养不熟，而且还惦记主人家的东西。”
邢志斌倒酒的手停滞了一下，颜艺是他的私有物品，就算他弃之不用，别人也不能随意使用。
晚饭结束后，成东风和何永珍一起走出那栋小别墅，司机早就已经等在附近了，何永珍不想与成东风说太多，直接上车走了。
成东风迎着风，慢慢走向自己的车，各种曾经被掩盖的现在都被毫不犹豫的揭开了。而他还要面对更惨淡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