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了。”
小书回到位置坐下，表情又再次变得冰冷淡漠起来。
她双手靠在桌上，抽搐片刻才说道：“爷爷死的时候，四肢都以很快的速度开始腐烂，手心流脓…。”
听她的描述，她爷爷的确是死状惨烈。
“我大概知道了。”
唐雅悦抬眸，看向那双红肿而干涩的眼睛。
小书紧张地扣着指甲，把头埋低了些，直直地盯着桌面，过了良久才有勇气吐出一句话：“那，那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受到了鬼的诅咒。”
“鬼？！”
小书猛地抬头，瞳孔急剧缩成一点。
唐雅悦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能去看看你的爷爷吗？”
“……嗯，”小书站起身，咬着下唇，泪水又不争气地从眼尾滑落，“不过，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被鬼给诅咒呢？”
说着她迈着步子向外走。
两人下楼，一直沉默地朝着停尸间里走……那是个单间，里面只有一张不宽的矮床。
房间的光线很暗，里面的凉意无不透过毛孔向里钻。
小书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臂。
她偏过头，不敢去看那床上微微隆起的鼓包。
“刚刚入殓师已经为爷爷好好收拾过了，”小书叹了口气，目光稍微移动了些，“不过，爷爷马上就要下葬了。”
“嗯，至少他有最后的体面。”
说完唐雅悦走到了矮床的床边。
她弯着身子，轻轻捏住单薄被子的一角。
“失礼了…”
唐雅悦喃喃道，随后掀开了那层白布。
一双向外凸 起的眼睛是睁开的，眼球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当中，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这算是死不瞑目吗？
大概不是。
死者的眼皮被截去了些，要是强行让他合眼只能盖住眼球的一半，入殓师这样做也是为了尸体的美观…
唐雅悦转头对着小书说道：“这儿有手套吗？我需要一双。”
小书点头，小跑直门口边上的一个柜子边，从里面拿出了还未拆封的一次性医用手套。
“给。”
小书还是不敢看床上干瘪的尸体，于是伸长了手，把手套递给了唐雅悦。
唐雅悦道谢后接过手套。
只听“滋啦”一声。
包装袋撕开的声音尖锐地在阴冷的空间内发出回响…
……
她轻轻挑起尸体的下颚。
下巴之处印着三粒带有尾巴的小点，尾巴朝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
唐雅悦皱了皱眉头。
这三小粒黑豆似的东西就是诅咒符咒。
“我必须要把它带回去。”
“什么？带什么回去？”小书猛然扭过头，不可置信地指着床上的尸体，“你说你要把爷爷带走？”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小书松了口气。
唐雅悦继续盯着那张布满皱纹而惨白的脸。
她松开手，旋即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用掌心盖住了符咒符。
“起…”
源源不断的灵力想一股流动的暖流从唐雅悦的身体中冲出，最后落在掌心。
紧接着完整的符咒连带着些许皮肤一块粘在了手套之上。
“砰——”
尸体突然坐了起来。
小书被吓了一大跳，失声尖叫。
她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倒退。双唇止不住的哆嗦着…
“爷爷……爷爷活了？”
“别害怕，”唐雅悦轻轻推了推那凸出的肩胛骨，把尸体按了下去，接着为他重新盖上白布，又摘下了手套并卷起来放进了口袋之中，“这下你的爷爷总算能彻底安息了。”
小书点头，用手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唐小姐，你说爷爷他是被给诅咒了？”
“对。”
“那，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到鬼吗？我想亲手为爷爷复仇。”
唐雅悦摇头拒绝。
小书的泪水奔涌而出。
“为什么不能…爷爷肯定希望我为他报仇的吧？”
“他更希望你平安健康。”
唐雅悦的眼眸里多了两分温柔。
“不！”小书咬着下唇，整张脸变得又青又红，“我一定要亲手解决那只害了我爷爷性命的鬼。”
“性子真犟…”
唐雅悦小声叹道。
“唐小姐，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我们先出去吧，出去再说…”
或许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再来劝说这件事更为妥当。
……
她们离开了这个昏暗的停尸间，最后一缕自然光渐渐从床上抽离。
“阿福。”
唐雅悦轻声唤道。
鬼婴立刻开口回应：“有啥事吗宗师？”
“要是你见了真的鬼也能保证镇定自若的话我就同意再考虑考虑…”
唐雅悦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张符箓贴在小书的心口。
小书就此获得短暂的通灵眼。
整个殡仪馆都四处飘动着扭曲诡异的身形……
她以为是哭久了模糊了眼睛，因此抬手用力揉搓着眼角。
“不是你眼睛的问题，你所见的都是一些逝者的灵魂。”
“真的吗…”
小书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呆滞。
然而她却并未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只是转头四处张望。
“那我爷爷呢？他会在哪？”
唐雅悦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编制个善意的谎言：“他已经投胎转世了…”
她把手伸进口袋，拍了拍鬼婴的藏身的符箓。
鬼婴立刻意会，一溜烟从符箓中钻了出来。
他龇牙咧嘴，特意扯出松动的眼球，摆出自认为最可怖的一面。
“啊……”
小书刚要叫出声又立马慌乱地捂住了嘴。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额上的冷汗直往外渗出。
看着那张铁青的脸，唐雅悦摇摇头：“你是害怕的。”
“我不害怕！”
小书立刻大声否认。
许是声音太大，招致两个工作人员前来围观。
刚才那个清冷的入殓师也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皱着眉头，眼中多了两分怒意。
“别在这儿大声喧哗，就算是你是关家小姐也不可以。”
入殓师的目光冷冰冰 地落在小书身上。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小书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接着她揪住了唐雅悦的衣袖，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去！如果唐小姐不同意，我就一直跟着你。”
唐雅悦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唇角，什么话都没说，慢慢向外走。
没想到遇到个这么倔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