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模糊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镜子，一下又一下炸开。
唐雅悦猛然睁眼。
冷汗顺着额头流到脸庞的侧边，她低下头，见那只章鱼扬着脑袋，似乎在望着自己。
“你看见我了吗？”
不知从哪传来的是声音又一次钻入脑海。
空灵而又熟悉。
那章鱼的脑袋扭 动着，又往她的腿上爬去。
小腿有种黏糊的触感。
这种奇怪的感觉如同心尖长了一根藤蔓，从五胀六腑往外蔓延，缠绕着每一根经脉，融入了每一滴血液。
“你看见我了吗……”
又是这个声音。
唐雅悦咬着下唇，头脑有些昏沉。
眼前仍旧是血腥的场景。
“宗师！”
撕心裂肺的嘶吼从鬼婴的灵魂深处发出，也震动了她的灵魂。
唐雅悦的大脑迅速清醒。
她从衣袖中掏出符箓贴在那章鱼腿上。
“啪啦——”
章鱼蜷缩在一块，从唐雅悦的腿上掉了下来。
“你看见我了？”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雅悦抿着唇，自己竟深深陷入这幻境当中。
她低头看着那只逐渐变得焦黑的小章鱼。
难道是它在暗中搞鬼？
唐雅悦用灵剑划破手掌，将血液滴入海水当中。
“刷啦——”
那碧蓝的水混合着血液开始变色。
下一秒，天朗气清的景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远方的那块大石头反重力地向上飞起来，又重重地砸到了别处。
那些被杂碎的尸体，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他们像连线木偶，摆动着僵硬的肢体朝唐雅悦走来。
地上破碎的肢体也腾飞到空中，随意地接在这些尸体身上，空气之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
“还我命来——”
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什么鬼地方...”
唐雅悦忍不住吐槽。
她往上空抛出了十五张符纸。
灰蒙的天空被金光普照。
那些尸体被金光吸引，抬头向上看的一瞬，光芒就化为长长的利剑，尽数刺在尸体之上。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 吟，就直接躺倒在地。
“砰——”
声响刚落地，幻境就破灭了。
唐雅悦回到了那栋漆黑的楼栋之中。
“宗师，你没事吧？”
鬼婴这次从符箓里钻出，绕到唐雅悦跟前，关切地问道。
唐雅悦摇摇头：“没事。”
结束了吗....
正当疑惑时，空中传来沙哑的嘶吼。
一只佝偻的老鬼以倒立地姿势，从天花板上咻地一下掉落下来。
“你也是要来拿走老衲的命的吗？”老鬼捋着胡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够打破我设下的魔境。”
唐雅悦看着面前面色红紫的老鬼，浑身震颤了一下。
不知为何，只是光同那只老鬼对视，内心深处就开始发出恐惧的悲鸣。
对方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不说话啊？”
老鬼眯着眼，紧盯着唐雅悦的眼睛。
唐雅悦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举着灵剑，摆出严正以待的姿态。
眼前的鬼很危险，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老师...”
“老师！”
工地上逝去生命的亡灵看到老鬼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老师？
唐雅悦皱了皱眉头，目光冷厉。
“小姑娘，你为何一言不发？”
这只老鬼姑且没有攻击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都喊你老师？”唐雅悦想了半天，才从口中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我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
老鬼得意地笑了笑。
......
好古怪的对话。
“你来这里，是想取我性命的对吧？”老鬼再次问道，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中夹杂着几分阴冷。
“对。”
唐雅悦当即点头。
老鬼听到这干脆利落的回答，漆黑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悲伤。
眼前的这只鬼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令人捉摸不透。
老鬼呵呵的笑了两声。
下一秒，他的头就从脖子中间断裂开来，从中生出了个巨大的青紫色的肉瘤。
“呕，太恶心了。”
鬼婴看后直作呕，忍不住别过头。
肉瘤的最上端长着白色的口器，里面布满了尖牙。
唐雅悦从腰际掏出一把短刀抵住肉瘤，而老鬼只是不慌不慢地笑笑，用手挡开锋利的短刀。
他的头突然掉落，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滚动起来。
看到眼前的画面，唐雅悦露出惊愕的神情。
这只鬼的形态实在有点太恶心了。
唐雅悦抬头望向那些工人的鬼魂，心中不禁泛起酸楚。
他们大抵都是被眼前的这鬼给害死的，并吸食了他们所剩的唯一精气。
那个口器张合着，黑色的舌头向上生长。
“小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和我交易啊？”
交易？！
唐雅悦试探性地问道：“交易什么？”
“你的心脏。”
老鬼的笑声像棉絮一般飘在空中。
她的嘴角轻微地抽 动了两下，怪不得那位道士拼死也要跑出来。
要人类的心脏，跟取人的性命有什么区别。
唐雅悦后退两步，摇头拒绝。
老鬼滚轮在地的头颅面露可惜的神色，顷刻之间，头就化为灰烬。
生长在身体上的肉瘤扭 动着，突然长出无数小肉瘤。
那些赤红色的肉 球作为独立的生命体朝唐雅悦飞来。
速度极快，唐雅悦避之不及。
当肉瘤吸附在她果露的肌肤上时，那黏腻的触感竟同在幻境中的章鱼一样。
唐雅悦皱着眉头，徒手将肉 球从身体上剥离。
一块又一块圆形红印留在她的身上。
浑身如同被雷击一般疼痛无比。
唐雅悦眼中透出杀意，咬着下唇，强忍着疼痛，纵身一跃，在空中华丽地反转之后把手握短刀从老鬼的正上方插了进去。
但那肉瘤只是耸动了一下，口器贪婪地流出口水，把短刀给吞噬了。
就在要触碰到唐雅悦手臂的一刻，她松开手，翻身回到地面。
“你就这点能耐，也想要取我的性命？小姑娘，我劝你收手吧。”
老鬼笑笑。
“少废话。”
唐雅悦微微眯起眼重新调整了呼吸。
对方继续开口道：“我只是想要几颗鲜活的人类心脏来填满我空虚的灵魂。只要最后一刻温热的心脏就足够了，我差不多活够了。”
肉瘤侧边长出一双眼睛。
眼中尽是狡黠之意。
谁会相信鬼话？